李斯文拖来一个草垛,重重重地靠了上去,草屑簌簌沾满一身。
仰头望着满天星斗,凉州的风沙、西域的水果在脑海一一闪。
异国他乡纵有万种风情,终究是抵不过自家的一个草垛!
只可惜...
他轻轻叹了口气,只可惜,长安向来不是什么能安稳睡懒觉的地方。
等明日醒来,朝堂上的算计,怕是比西域的胡蛮还要难缠得多。
哎,不管了!
管他前路还有多少算计,至少此时此刻,还能和兄弟们一起插科打诨,便是最惬意的时候。
明日愁来明日愁!
“对了!”
李斯文忽然坐直身子,看向李承乾:“海上丝绸之路的事,陛下那儿,是什么意思?”
李承乾的笑容淡了些,手指摩挲着火塘边,沉吟道:“父皇倒是同意了,但朝堂上反对的人不少。”
他抬头看了眼李斯文,眼里带着几分无奈:
“毕竟斯文你也清楚,有些老家伙观念守旧,只想要一时安稳,嘴上却说什么‘天朝上国尊贵,何需与蛮夷通商’。”
“一群短视之辈。”
李斯文嗤笑一声,指尖在膝头敲出急促的节奏。
话虽如此,但这些守旧派,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拦路虎。
“也罢,等船队带回天文数字的金银珠宝,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说这话。”
他上半身支起,伸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,力道不轻不重:
“高明只管放宽心,这事某会牵头负责,到时候咱们的商船走遍四海,保证谁也赔不了钱!”
“就是点闲钱,全陪了也不打紧。”
李承乾嘴上说得轻松,但心里仍有些患失患得。
他全部家底都已经砸进了养猪场,就等海外行商的分红到账,好好补上份血。
这要是失败,他怕是要腆着脸走一趟延思殿!
可当注意到李斯文眼里坚定,李承乾忽然就松了口气。
这位奇招百出的友人,想做成的事,好像还从没失败过。
点头笑道:“那好,某就等着之后的分红了!”
吃饱喝足,众人见李斯文风尘仆仆的,时不时的打哈欠,就也没再聊下去的兴致,各回各房睡大觉。
至于侯杰家里那摊子烂事,反正本人都不着急,明天再说也不迟。
目送所有人离开,李承乾又特意嘱咐了杜荷一声:“明早让厨房备些热粥,看二郎那模样,怕是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。”
“殿下放心,某记得。”
次日清早,天才刚蒙蒙亮,李斯文就被一连串急促的拍门声吵醒。
猛地坐起,手下意识摸向床头,不想却摸了个空,心里一惊,困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不是,我刀呢?
等睁眼看去,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边关,不由长长舒了口气。
“公子,该起身了。”
薛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,自家公子起床气不大不小,根本不是他能轻易摆平的。
李斯文揉着发酸的眼眶,刚要起床备水梳洗一番,听到动静的薛礼便推门而入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看着被随意堆放的床头,那身再也洗不干净的戎装,笑道:
“公子,别急着换洗衣物,还是这套斑驳铠甲,才能体现咱们一路上的不容易。”
李斯文愣了愣,看着铠甲上的刀痕箭孔,这才明白段志玄那家伙的深意。
“果然是老兵油子,太坏了!”
那数量不下十数的战损,都是临行前段志玄亲手仿制的。
现在看来,这哪是什么铠甲,分明是一次次功勋的具现化,保命符般的东西!
就算他昨夜没有报备,擅自来了白杨南寨,可就算是看在这身狼狈打扮的份上,李二陛下都不可能下重手。
不然,那些即将回朝的将士会怎么想。
什么,老子玩命给大唐打下疆土,好不容易活着回来,皇帝不说犒赏,先挨顿打是吧?
见自家公子说的振振有词,薛礼实在无语。
眯着眼上下打量半晌,见他毫无反省的意思,不禁扶额叹道:
“若不是公子非要来这一遭,拦都拦不住的那种,陛下又怎么可能苛责功臣。”
一句话,都是自己作出来的。
薛礼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,好端端的,公子为何给那些御史送个把柄。
就算念在功高苦劳的份上,皇帝不打算过多追究,但也会将功抵过的呀,再多的军功也禁不起这么糟蹋!
但这话李斯文可不爱听,走近拍了拍他肩膀,语重心长的说道:
“薛礼,这你就不懂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