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没有昼夜之分,只有牢房内痛苦的呻吟声和巡察锦衣卫番子的呵斥咒骂声。
徐恭一身飞鱼服,此刻正守在刑房的铁门外,刑房内不时传出皮肉烧灼的“滋滋”声,并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声。
这种情形对他来说早就免疫了,他抠了抠耳朵,不耐烦的踢了踢铁门,对门内吼道:“孙老二,你狗日的行不行,这特么快两个时辰了,娘们生孩子都没这么久,赶紧让狗日的开口!”
铁门开了条缝,一个四方脸的脑袋挤了出来,嘿嘿一笑道:“督堂,别急啊,兄弟们还没玩够呢。”
徐恭一听,顿时大怒:“操,以为逛窑子呢?赶紧的,日落之前审不出来,皇上要杀我的头,老子就先剁了你的头!”
孙老二一听,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,随即铁门打开:“督堂放心,半个时辰内,小的准让他签供画押。”
徐恭一把推开他走了进去,不耐烦的呵斥一句:“废话少说,赶紧的,皇上还等着呢!”
后花园岛主,此刻正被几道粗如儿臂的铁链捆在冰冷的刑架上,身上的衣服早已成了浸透血污的褴褛破布,裸露的皮肉上,鞭痕纵横交错,烙铁的焦印处还往外渗着血水,被盐水反复泼洒过的伤口肿胀翻卷,血肉模糊。
一个赤膊的精壮力士从炭火中抽出烧得通体透红的烙铁,从他胸口一片早已不成形的旧伤上移开,
瞬间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。
“……城防图上标的西直门戍卫副官,名字是‘李三’?他本名李魁,谁给你们的消息?说!”徐恭捏着他的下巴,恶狠狠的问道。
后花园被捏的脸部扭曲变形,可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,只有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滚动。
“特娘的,没看出来你这老小子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,倒是嘴硬的紧,”说着,对旁边的番子呵斥道:“加刑!”
就在这时,
“哐当!”一声闷响,厚重的铁门猛地被推开!
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。
玄色常服,龙行虎步,正是当今天子:朱祁镇。
他身后跟着两人,王天云和汤杰。
“皇上!”徐恭惊呼一声,随即跪在了地上,连同刑房内所有番子,瞬间跪下一片,。
朱祁镇的目光冰冷如刀,他越过跪在地上的几个锦衣卫番子,走到了刑架前。
他缓步上前,好像不是对着后花园说话,而是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:
“五年前,朕亲率大军,踏平尔等四岛,焚神社,毁甲兵,将尔等所谓天皇公卿、将军大名,尽数扫入尘埃,朕以为,东瀛二字,连同尔等那病入膏肓的痴心妄想,已随尔等祖宗的枯骨,一同埋进大明东瀛行省的烂泥里了!”
他停在后花园的侧前,微微倾身道:“告诉朕,尔等那‘大和民族之魂胆’,靠什么吊着?就凭这点硬骨头还是……”
说着,他顿了顿,冷笑一声:“靠你们藏在阴沟鼠洞里那点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?或者是靠那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,只敢用一块破铜烂铁做信物的盟友?”
后花园费力地抬起头,透过被血糊住的眼帘,终于看清了这张年轻而冷酷的大明帝王的脸。
后花园惨笑一声,费力的开口道:“呵……大明皇帝……我已是将死之人,说与不说……还有用吗?我的骨头,我的血,就是我的回答,菊之魂,岂是尔等明寇能懂?”
“菊之魂?”朱祁镇嗤笑一声,他缓缓直起身,踱了两步后背对着后花园,说道:“朕不懂?朕懂得很,朕懂你们所谓的‘魂’,不过是依附在强权刀锋下的懦弱,是失败者不敢面对现实,只能龟缩在阴暗角落里编织的幻梦罢了!”
说罢,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,又道:“你口口声声的菊之魂,现在何处?在朕的诏狱里哀嚎还是在你那些躲在暗处,连头都不敢露的忠臣义士的算计里?你以为你死了,你那点‘魂’就能延续?可笑。你不过是他们用来试探朕底线、消耗朕耐心的棋子而已,一块用完即弃的破布!”
后花园的身体猛地一震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和痛苦。朱祁镇的话,直接戳中了了他内心深处的屈辱——他何尝不知自己已是弃子?
在东瀛,他也不过是那些大名、幕府争来夺去用来号令四岛的傀儡罢了。
朱祁镇敏锐的捕捉到了后花园眼中的那转瞬即逝的神色,又道:“如今你咬紧牙关,受尽酷刑,所求为何?无非是盼着那所谓的‘复国大业’有一线希望,盼着你的‘魂’能存续。可朕告诉你,你死了,你那点可怜的‘魂’,只会被你的‘盟友’用来当作煽动更多蠢货送死的工具,被他们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,而你的名字,你为之付出一切的所谓的大和民族,只会成为史书上寥寥几笔的笑柄,成为大明铁蹄下又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!”
朱祁镇的话犹如刀子一般,一刀一刀割裂着后花园心中的最后的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