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震耳欲聋的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,那被轰平的土丘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。
什么内部矛盾,什么教派之争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不少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这都司……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?至少……安全啊!
………………
胡濙最近很“安静”。
非常安静。
安静得让朝中同僚都有些不适应。
自从得了皇帝“老成谋国”的御笔匾额和一堆赏赐后,老胡头仿佛换了个人。
上朝时眼观鼻鼻观心,轻易不发言。
散朝后直接回家,闭门谢客。
连最爱去的茶馆听说书都戒了。
书房里那些关于“立嫡立长”、“国本固则社稷安”的书籍文章,被他一股脑锁进了箱底,钥匙扔进了后院池塘。
“老爷,您……真没事吧?”老管家看着自家老爷天天对着那块金灿灿的“老成谋国”匾额发呆,忧心忡忡。
胡濙捋着胡子,叹了口气:“没事?事大着呢!陛下这匾额,是赏赐,也是敲打!‘老成谋国’?嘿,就是告诉老夫,该老成的时候就老成点,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!立储?那是陛下心里有本账!老夫再蹦跶,下次赏的怕就不是匾额,而是……廷杖了!”
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腰。
老管家似懂非懂:“那……老爷您就真不管了?”
“管?拿什么管?”胡濙翻了个白眼,“陛下春秋鼎盛,吴王殿下聪慧仁孝,深得圣心,这储位……迟早的事!老夫急什么?再急,能有乌斯藏那摊子事急?那才是陛下眼前的心头肉!老夫现在啊,就一门心思把都司谈判这摊子烂事捋顺了,就算对得起陛下‘老成谋国’这四个字了!”
他已打定主意,在吴王正式册立之前,坚决当一只安静的“老鹌鹑”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胡濙是消停了,但朝野上下关于“立储”的猜测和流言却像野火一样烧了起来。
“听说了吗?胡老尚书那次冒死进谏,陛下非但没怪罪,还赏了御笔匾额!这信号……还不明显吗?”
“明显什么?陛下就说了句‘知道了’,啥也没表示啊!”
“你懂什么,这叫圣心默许,陛下那是给吴王殿下铺路呢,等乌斯藏这事儿一了,说不定就……”
“我看未必,陛下正值壮年,皇后娘娘又快临盆了,万一又是个嫡皇子呢?那吴王……”
“嘘!慎言,慎言,妄议国本,你不要脑袋了?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吴王殿下确实聪颖过人,一句‘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王’,点醒了多少人!听说昨日在坤宁宫堆雪人,又说出‘雪人只能有一个脑袋’的妙喻,深得陛下欢心!”
“是啊,天资如此,若为储君,实乃社稷之福啊!”
“福不福的,还得看圣意……”
茶馆酒肆,私下聚会,类似的议论悄悄蔓延。
支持吴王的、观望的、甚至隐隐期待皇后诞下嫡子的暗流,在平静的朝堂之下涌动不息。
所有人都知道,立储这道门,已经被胡濙那惊天一跪撞开了一条缝,何时完全打开,只待皇帝陛下的临门一脚,以及……坤宁宫那一声即将到来的啼哭。
朱祁镇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,或者说,他想给这场严肃的政治博弈增添一点意想不到的变数。
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午后,他“心血来潮”,带着吴王朱见沥到御花园赏花,并“偶遇”了同样被邀请来赏花(实则是朱祁镇安排)的大宝法王。
大宝法王在几位随行喇嘛的簇拥下,正对着几丛迎春花吟诵经文,宝相庄严。
朱祁镇牵着蹦蹦跳跳的朱见沥走了过去。
“法王好雅兴。”朱祁镇笑道。
大宝法王连忙转身行礼:“老衲参见陛下,参见吴王殿下。”
“法王不必多礼。”朱祁镇摆摆手,低头对儿子说,“壮儿,这位便是乌斯藏德高望重的大宝法王。”
朱见沥眨巴着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大红僧袍、胡子雪白的老爷爷,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“壮儿见过法王爷爷。”
孩子纯真的眼神和礼貌的称呼,让大宝法王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:“阿弥陀佛,吴王殿下聪慧仁孝,老衲有礼了。”
朱祁镇状似随意地指着盛开的迎春花道:“法王看这迎春花,颇有几分佛家不畏苦寒、坚韧不拔的禅意。”
大宝法王含笑点头:“陛下慧眼。迎春绽放,暗香浮动,正如佛法精义,清净无染,芬芳自远。” 他开始引经据典,准备好好跟皇帝探讨一下佛法与自然的玄妙联系。
就在这时,朱见沥的注意力却被法王胸前挂着的一串硕大、油光发亮的蜜蜡佛珠吸引了。
那珠子黄澄澄的,在阳光下特别好看。
“法王爷爷,”朱见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