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白影自天而降,足尖轻点水面,涟漪不兴。
四周寂静,唯有雨水敲打石碑的声音,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突然,七道黑影从地下窜出,皆为人形,面容扭曲,双目无瞳,口中吟诵着失传千年的《魔门启典》。他们围成一圈,手持骨刀,割破手腕,将黑血洒向空中。血珠悬浮,凝而不落,竟在虚空中绘出一座倒悬之门的轮廓。
“来了。”为首的黑影低笑,“关门之人,终于现身。”
白影不语,只是缓缓抬起右手。
金焰升腾。
刹那间,火焰如龙卷般席卷四方,将七道黑影尽数吞没。没有惨叫,只有皮肉焦灼的“滋”声,以及灵魂崩解时发出的细微哀鸣。
然而,就在此时,碑文猛然爆闪!
一道暗红光芒自碑底冲天而起,直贯云霄。雨幕被撕裂,天地为之变色。那光芒并非实体,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共振,仿佛整个世界的法则都在这一刻发生了偏移。
白影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意。
“不好,它不是要开一线门……它是想借献祭之力,激活‘逆渡阵’,强行将我的存在拖入夹缝!”
话音未落,脚下池水忽然沸腾,化作无数触手般的血蟒,缠绕而上。与此同时,空中那道倒悬之门缓缓旋转,门缝中伸出一只巨手,五指如山,掌心刻满古老符文,竟与顾元清胸口的裂痕隐隐呼应!
“原来如此。”白影冷笑,“你不是要杀我,你是想把我变成新的锚,用我的身躯撑开永恒大门!”
他猛然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精血,化作符印烙于胸前。
“我非真身,岂容你夺舍!”
轰然一声,整具身体自内而外炸裂,化作漫天金焰,逆冲碑文。那火焰带着决绝之意,不求伤敌,只为毁阵。
碑面剧烈震颤,文字逐一熄灭。倒悬之门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,缓缓闭合。巨手缩回,血蟒溃散,唯有那块石碑,在最后一刻爆成齑粉。
南疆归于沉寂。
雨还在下,洗刷着满地血腥。
万里之外,山中。
顾元清猛地咳出一口血,身形晃了晃,险些跌倒。李妙萱急忙扶住他,只见他唇角渗血,面色苍白如纸,胸口那道裂痕竟比之前更深了一分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样?”她声音发抖。
“无妨。”他擦去血迹,勉强一笑,“影毁了,但也完成了任务。逆渡阵已被破坏,短期内它不敢再轻易尝试跨界牵引。更重要的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神微凝,“我看到了它的核心逻辑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它并不是随机挑选那九个孩子。”他缓缓坐下,气息略显紊乱,“而是按照‘命格序列’排列。北地孤儿属‘初醒’,东荒剑徒为‘抗争’,南疆通灵使则是‘献身’。这三个,分别对应开启门户所需的三种意志基础:觉醒、叛离、牺牲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它在按步骤培养合格的钥匙?”
“不错。”他点头,“接下来的目标,将是‘迷失’、‘绝望’、‘背叛’……直至九种人格圆满,才能凑齐模拟钥匙所需的全部条件。而现在,它才完成三分之一。”
“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预判下一个目标?”
“可以。”他闭目推演片刻,睁开时目光如电,“下一个,会是一个曾被世人奉为英雄,却因一场冤案身败名裂之人。他心中既有正义的残烬,又有被辜负的怨恨,正是‘迷失’命格的最佳载体。”
“是谁?”
“洛州城外,有个叫裴照的年轻人。三年前率义军击退魔潮,救下十万百姓,却被朝廷诬陷谋反,削去修为,贬为奴役,如今正在矿洞挖石。”
“你要去救他?”
“不去。”他摇头,“他是变量,不能过早接触我。我要让他自己走到悬崖边,再由他自己跳回来。唯有如此,他的觉醒才有意义。”
“可他若真的堕入黑暗呢?”
“那就让他成为警示。”他语气沉重,“有些人注定无法回头,他们的毁灭,也是后来者的路标。”
……
七日后,洛州。
暴雨如注,矿洞塌方。
数百名苦役被困地下,呼救声此起彼伏。监工早已逃走,无人施救。
就在众人绝望之际,一道身影逆着泥石流冲了进来。
正是裴照。
他已无修为,仅凭凡躯之力,一次次搬开巨石,背出伤者。双手血肉模糊,膝盖磨穿,仍不停歇。
“快走!”他对最后一名妇人喊道,“上面有人接应!”
妇人含泪而去,他却因体力耗尽,倒在即将坍塌的通道口。
临昏前,他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:
“你为何还要救他们?他们不曾救你。”
“因为……”他喘息着,嘴角带血,“若连我也放弃善,这世道就真的没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