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义道:“既是如此,趁天色尚早,不如速速赶回城里,请梁州府断案。不知陈衙内以为如何?”
陈銮一笑道:“我是案犯,便依蔡巡检,不必问我。”
蔡义又道声“得罪”,转头道:“赵捕头,这里该归陈留县管,然若到陈留,不过白白奔波劳顿罢了。那便劳动赵捕头,请赵捕头赶回陈留,禀过县尊,再遣一位孔目押司至梁州府。只须签了牌票,此事便与陈留县无干了。”
那赵捕头乃是熟滑老吏,早知此案乃是烫手山芋。若是如此处置,他非但无过,只怕陈留县令还要奖赏他。遂道:“蔡巡检说的极是,陈留路远,何必多走这一遭?去梁州府最好,最好。但凭蔡巡检吩咐。”
蔡义点头道:“好。”回身唤过一个兵士,吩咐道:“你骑快马赶去梁州府...”忽地又回头看向陈銮。
陈銮会意,道:“此事只请梁州府处置便是,不必知会旁人...便是洪世伯处,也不必特地去禀了。”
蔡义点点头,又接道:“禀明此事,请梁州府派人专审此案。再去牵五匹马来,请陈衙内与几位伴当乘坐。”
定儿忽道:“不必了,我等自有马。”
蔡义看看定儿,道:“那便请这位伴当去牵了马来,我等须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梁都。”
定儿看向陈銮,见陈銮点头,便快步去了,却也无差役兵丁跟随看管。不一时定儿牵马回来,陈銮上了马,回头看去,见那快活楼在军巡铺铺兵扑救之下,火已将熄了。只是那楼也只剩断壁残垣,繁华风流,尽已化作尘土。
蔡义并十几个金吾卫兵士一齐上马,拥着陈銮五人,打马加鞭,赶往梁都。
春日里梁都城门是在酉时正关闭。一众人赶到南朝阳门时,城门行将关闭,但守城官兵识得蔡义,也无多话,便放众人进了城。
众人自朱雀门直入内城,到御街旁梁州府时,天已擦黑。梁州府三间大门前站满了人,见蔡义等马到,都迎上前来。
为首一人穿五品官服,趋上几步,扶陈銮下马,又施礼道:“陈衙内可无恙否?下官乃是梁州府判官沈靖。府君已闻听此事,只因琐事缠身,不得亲迎衙内。府君已命下官审理此案,请衙内宽心,我梁州府定秉公断案,不教衙内受半点冤屈。”
陈銮深施一礼,道:“陈銮后学晚辈,怎敢当沈判官之礼。晚辈既到了梁州府,但凭沈判官审断便是。”
沈靖道:“今日天色已晚,不能升堂审案,请衙内在我梁州府屈就一夜,明日升堂便可审明了。只是只怕今夜衙内不得回家了,请衙内到府内叙话。”
一众人进了府衙,蔡义在司录参军处签了牌票,便率金吾卫兵士去了。陈銮与四个随从随沈靖进了府衙西侧一处跨院。只见这院子东西两侧各三间厢房,北侧小小三间正房,两间耳房。院内两株槐树,枝叶甚密。
陈銮忽一眼瞥见正房门前站了一个身影,不由心中一震。
几人行至正房阶下,沈靖道:“今夜便请衙内在此安歇,明日升堂时自有人来请。衙内千金之体,这梁州府内差役多不识得衙内,今夜便不要出这院子了。”
陈銮支吾应声,已看清门前那人面目,再顾不得沈靖,趋前两步屈膝跪了下去,口中道:“三叔。”保儿四人也一同跪下伏首。
门前那人年不满三十,穿六品官服,留三绺髭须,面目严峻,目光清冷,正是陈封三弟,陈銮三叔陈圭。
陈圭两年前春闱取中二甲进士,先授翰林待诏,后直授梁州府推官之职,现今在梁州府任职已近两年。
沈靖略一施礼,却未言声。陈圭下阶施礼道:“有劳沈判官。”
沈靖道:“中行说哪里话?你叔侄二人好生说话,旁的事不妨明日再说。”说罢又向陈圭、陈銮施了一礼,便自去了。
陈圭站在陈銮身侧,久久不作声,陈銮不敢起,只跪地伏首。陈圭忽长叹一声道:“你做出的好事。”说罢拾步上阶,行至门前顿住,头也不回道:“大郎随我进屋。你四个便跪在这里,敢动一步,皆乱棍打死。”
陈銮闻言低应了声“是”,便起身上阶,蹑足跟在陈圭身后。保儿四人挺跪在地,动也不敢动,声也不敢出。
进了正房明厅,陈圭自坐了,陈銮却不敢坐,立在陈圭身侧,垂首不语。
陈圭道:“你赶了半日路,想必口渴了。这里不比家里,无人服侍,那边桌上有茶,你自去吃罢。”
陈銮道:“三叔,我不渴。”
陈圭道:“如此,你且坐了,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来,不可有丝毫隐瞒。”
陈銮道:“是。”在陈圭身旁一张椅上侧身坐了,又道:“三叔,今日之事,原怨不得我,三叔救我。”
陈圭冷笑一声道:“你此时才知要我救你,早做什么去?你若不实言,我如何救得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