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龙的别墅。
沉重的紫檀木书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,隔绝了外面走廊里昂贵地毯的柔软与光亮。
秦梓川像根钉子一样杵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,垂着头。
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,只有红木座钟钟摆规律而冷酷的声音,一下下敲在他的神经上。
秦龙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,没有看他。
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报告,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,暮色四合,将那些名贵的松柏剪影拉得又长又暗。
“自己看过了?”
秦龙的话语声很平静,甚至没什么起伏,却像块千钧巨石压在秦梓川的心口。
他把报告往前一推。
秦梓川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迈着灌了铅的腿上前两步。
报告上,爸爸当家的收视率曲线图触目惊心。
从首播的2.38%一路断崖式暴跌到0.89%,旁边对比的是江州台那个刺眼的2.76%。
赞助商联合索赔的公函副本赫然在目,金额后面的零多得让他头晕目眩。
下面还有一份内部评估,预估这次项目的总亏损,已经逼近了他当年在丫丫直播挖角的窟窿。
“爸。”
秦梓川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疼,试图解释:
“这次是意外,是张杭他......”
“意外?”
秦龙终于抬起眼皮,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,精准地剐在秦梓川脸上:
“从丫丫直播你那个明悦公会开始,意外?电影对赌输掉五千万,意外?现在,你牵头搞这个凌云商会,第一个项目,砸进去多少钱?人力、物力、你动用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,结果呢?被一个三线地方台,用一群在泥地里打滚的孩子,打得你们满地找牙!秦梓川,你自己算算,这些年,除了让秦家的钱像水一样往外流,你还干成了什么?”
每一个字都像耳光,抽得秦梓川脸颊火辣辣的疼。
他想说张杭手段太厉害,想说王有德情报有误,想说那几个明星不争气......
但所有辩解在父亲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可笑。
他这些年,的确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成绩。
还有安佳玲,她抱着张杭女儿的样子,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,心脏猛地一缩,比任何亏损都让他痛彻骨髓。
虽然没亲眼看过,但总能脑补出来这些最细节的镜头画面。
秦梓川脸色灰败,嘴唇翕动着,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,只是更深地垂下了头,盯着自己锃亮皮鞋尖上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。
秦龙看着他这副样子,眼中翻涌着极致的失望,还有一种深沉的疲惫。
他靠回宽大的椅背,挥了挥手,那动作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无力感:
“这次......也不全是你的责任,张杭此人,嗯......但下次......”
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转冷,斩钉截铁:
“没有下次了!梓川,你听着,秦家的资源,不是给你这样挥霍的,如果再有一次这样惨烈的失败,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!不会再动用一丝人脉!你好自为之!”
最后的通牒,像冰水浇头。
秦梓川猛地抬头,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和不甘:
“爸!你再相信我一次!”
“就一次!”
“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爹!”
“你不支持我,谁还能支持我?凌云商会还在!我们有实力,有资本!王有德老谋深算,赵聪财力雄厚,我们不可能一直输!张杭不可能永远这么走运!下次,我们一定能......”
“能赢?”
秦龙打断他,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:
“赢?你拿什么赢?靠你那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心?还是靠那个同样被张杭打得找不着北的王有德?”
“或者那个心里只装着别人老婆孩子的赵聪?梓川,我投资过多少项目,从地产到科技,不敢说百战百胜,但从未如此一败涂地!是我秦龙前半生的运气都用光了,才生出你这么个......”
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,但那沉重的叹息比任何辱骂都更伤人。
“滚蛋吧。”
秦龙疲惫地闭上眼,不再看他:
“看着你,我心烦。”
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秦梓川。
他身体晃了晃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刺痛感才勉强拉回一丝理智。
他死死咬着牙,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:
“是,爸,您注意休息,别太熬夜了。”
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他转身,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,拉开门把手的瞬间,身后又传来父亲疲惫至极的低语:
“下次投资......不求你赚多少,保住本钱......行吗?”
秦梓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