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刺骨的寒意,并非来自窗外的夜风,而是从脚底板升起,顺着脊椎迅速蔓延至全身,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。
那寒意中,掺杂着愤怒,但更多的,是一种面对绝对力量碾压时,产生的、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力。
‘张杭,你好狠的手段,是要斩草除根,不留余地吗?’
‘欢乐农场这把曾经刺向磐石的刀,现在,稳稳地、精准地捅进了我的心脏,第一天仅仅是第一天啊,这冰封,呵呵,你真的狠啊!’
他依旧没有转身,只是那敲击玻璃的指尖,停顿了一瞬,随即,更加用力地抵在了冰冷的平面上。
窗外璀璨的灯火,此刻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,却映不出一丝光亮。
......
仅仅三天过去了。
王有德办公室。
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阳光。
巨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,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王有德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,眼窝深陷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仅仅几天,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,憔悴不堪。
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,是不断跳水的数据图。
办公桌对面墙上的视频会议屏幕上,分别显示着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面孔。
“王总。”
屏幕上,闪运物流的负责人李振国率先开口,他的声音沙哑干涩,像是砂纸在摩擦,面容枯槁,眼袋浮肿,显然已多日未曾安眠:
“顶不住了,真的顶不住了!”
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需要耗尽力气:
“极速物流在我们那七个核心城市发动的闪电直降,价格比我们最新的报价,直接低了快30%啊!30%!这根本不是竞争,这是自杀!他们每一单都在巨额亏损!”
李振国的情绪有些失控,声音拔高:
“更狠的是飞航!他们的地推团队,像蝗虫过境!他们在效仿嘀嘀的疯子打法,拿着那个独家优惠协议,挨家挨户地扫荡!核心就一条,现在签半年长约,锁定价格,保证比我们闪运现行的价低至少10%!”
“那些中小客户,那些我们维系了好几年的核心客户,根本抵挡不住这种诱惑!不到三天,超过40%的客户,被他们硬生生挖走了!”
“剩下的,剩下的也在疯狂压价,要求我们匹配极速和飞航的价格,否则就暂停合作!这个月铁定是天文数字的巨亏!现金流......”
“王总,现金流快要断了!下个月的运费、工资都成问题了!”
视频里,李振国的眼圈泛红,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。
他身后的办公室背景似乎也凌乱不堪,隐约能听到外面混乱的争吵声。
王有德放在桌上的手,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没有说话,目光转向下一个屏幕。
那是闪电打车的负责人赵凯。
赵凯的状态比李振国更糟,脸色灰败,眼神涣散,仿佛随时会倒下。
他没等王有德点名,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,语速又快又急,充满了崩溃感:
“王总!救救我们吧!嘀嘀的飓风就是核弹!核弹啊!”
“他们又来了,真的受不了啊,广城打完了,深城打,深城打完了,次级城市也打,咱们到哪,他们打哪,连刘伟都跳槽了,这尼玛......”
“他们的补贴池是我们在次级城市上月流水的3.5倍!3.5倍!乘客端,新用户15块无门槛!老用户天天减5块!司机端,翻倍奖、全勤奖、加盟奖,疯了!都疯了!还是熟悉的打法啊,我们的乘客一夜之间,全跑嘀嘀去了!”
“订单量暴跌了80%!80%啊!剩下的司机根本接不到单!嘀嘀那边用技术手段搞了什么幽灵车,我们的司机App上全是刷屏的假单子,根本抢不到真单!乘客那边也叫不到车,显示附近没车或者要等半小时!投诉电话被打爆了!司机也快跑光了!”
“他们只要去嘀嘀注册,立刻就能拿到钱!我们的城市经理报告好几个城市的站点,司机已经跑得只剩下个位数了!”
“而且都是管理层的亲戚,还在那边挂名的。”
“除了这点自己人,也没别的司机了。”
“市场份额,都快清零了!王总,我们快没了啊!你看,现在怎么办?”
赵凯说到最后,声音哽咽,再也说不下去,双手捂住了脸,肩膀剧烈地抖动着。
王有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像是有把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打。
他深吸一口烟,浓烈的烟雾也无法压下心头的烦闷。
他看向第三个屏幕,那是负责新开拓的本地生活服务App优享生活的负责人张莉。
张莉的脸色同样难看,带着一种麻木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