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乐乐爽朗的笑声、张杭低沉含笑的嗓音、屏幕上那张英俊而熟悉的脸......
如同最残酷的蒙太奇,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。
麻木的起床,今天要去上课,她去楼下,吃了一口早餐,就对早餐失去了兴趣。
坐在沙发上,怔怔失神。
叮咚。
门铃声突兀地响起,穿透死寂的空气,也刺穿了林清浅紧绷的神经。
她猛地一颤,下意识地将毛毯裹得更紧,仿佛那是最后的盔甲。
苏珊快步走过去,打开了门。
“早啊清浅!太阳晒屁股啦,该去上课了!”
韩乐乐活力四射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涌了进来。
她今天穿了件亮橙色的飞行员夹克,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和短靴,高马尾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一晃一晃,整个人像一团移动的小太阳,瞬间照亮了过于冷清的玄关。
她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,径直走向客厅,目光落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林清浅身上,脚步顿了顿。
她几步跨过来,双手叉腰,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清浅,眉头微挑:
“看看你这小脸,白得跟纸似的,眼圈黑得能当烟熏妆!昨晚干嘛去了?当贼啦?”
语气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调侃,带着浓浓的川渝腔调。
林清浅缓缓抬起头。
晨曦的光线勾勒出韩乐乐明媚张扬的轮廓,那张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切和爽朗,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视频事故从未发生。
这反而让林清浅心头更加复杂难言。
她该怎么面对?
质问她为什么和张杭在一起?
告诉她那个她口中的渣男男友就是毁掉自己的骗子?
不,她不能。
她还没有准备好。
她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冲击,需要......再靠近一点,去了解那个她所不知道的张杭的另一面。
这个念头带着隐秘的刺痛和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她努力牵动嘴角,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、近乎虚弱的笑容:
“没......没睡好,做了个噩梦。”
“噩梦?”
韩乐乐弯腰凑近一点,仔细端详着她的脸,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,但很快又被爽朗取代:
“行啦行啦,噩梦醒了就好!赶紧的,洗漱换衣服!霍夫曼老头可不喜欢迟到的学生,小心他让你当堂赏析马拉之死!”
她不由分说地拽起林清浅,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,将她推向卧室的方向:
“快点快点!去换衣服,我等你五分钟!迟到了罚你请我吃一个月的麻辣烫!”
林清浅被她推搡着,被动地移动脚步。
她回头看了一眼韩乐乐,对方正冲她扬了扬下巴,笑容灿烂。
那笑容依旧充满感染力,可林清浅的心底,却像打翻了五味瓶。
那眼神里,除了惯常的亲近,似乎还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,像在确认什么,又像在无声地安抚。
布朗大学的艺术史课堂。
红砖穹顶下,霍夫曼教授关于中世纪手抄本装饰艺术的讲解如同背景音,在林清浅耳边嗡嗡作响。
她强迫自己盯着投影上的凯尔经插图,那繁复华丽的线条和色彩却无法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。
她的目光,总是不由自主地、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,飘向身旁的韩乐乐。
韩乐乐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。
也对,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情况。
她一手撑着下巴,另一只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随意涂画着,时而皱眉思考,时而因为教授某个冷僻的论点而露出狡黠的笑容。
阳光穿过高大的拱窗,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,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。
那种旁若无人的、充满生命力的专注感,让林清浅感到一阵微妙的刺痛。
她想起韩乐乐谈论张杭时,眼底闪烁的光彩,那种骄傲的、带着点占有欲的光芒。
那光芒,也曾短暂地出现在自己眼中,当她还以为程默是她的命中注定时......
霍夫曼教授的声音突然拔高,带着点兴奋:
“所以,艺术史不仅仅是风格流派的更迭,它更是权力意志的书写!谁掌握了解读权,谁就掌握了定义美与崇高的话语权!就像......”
韩乐乐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,猛地举手,声音清脆利落:
“教授!就像那些艺术赞助人,表面上是艺术的供养者,实质上不就是最大的甲方爸爸吗?他们出钱,艺术家就得按他们的喜好来画,贵族肖像?说白了,都是甲方需求的具象化!这跟现在资本家砸钱拍定制电影捧自己小情人有啥本质区别?”
她这番大胆又带着点离经叛道的比喻,引得课堂里一片低低的哄笑和窃窃私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