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是听到了一般,赵顼和王韶都不再说话。
终于,沈括停笔,长出一口气。总算追上啦!就是这字儿,实在太丢脸。好在只是草稿,誊抄之后,便可付之一炬。
赵顼:“此事姑且容后再议。朕欲问卿另一事。”
王韶:“臣在,敬闻圣言。”
赵顼:“去年二月二十四,卿在何处?”
王韶:“回陛下,臣在庆州。”
赵顼:“哦?”
王韶:“臣不敢欺瞒。那一次去庆州,是臣请命而行。”
赵顼:“为何?”
王韶:“去年初,臣接到犬子送回的家信。信中,有些,谋划。便是过去一年臣所做之事的根由。虽不详尽,但主旨无异。
臣非圣贤,一念起,心魔难消。于是请命押送粮草至庆州,觅些机缘。
二十四日酉时入城,草草交割,但未及入库,仍由臣看押。
当夜,亥时,乱起。”
赵顼:“卿如何应对?”
王韶:“这,臣命人搬来一架木梯,登上房顶,观望。”
赵顼:“什么?以卿之才,难道,就只是如此吗?”
王韶:“回陛下。臣乃客军,又初至庆州,麾下仅二十老卒,和五百民夫。况且,臣也不知何人作乱,全无头绪。三者,臣与王才叔相识。
以王太守之能,若他亲自为乱,臣纵使竭力相抗,亦如螳臂挡车。若是他人作乱,王太守自可从容应对,无需臣相助。”
赵顼:“然,据朕所知,庆州彻夜激战,直至天明,贼子主动退走,王广渊才得以收拾残局。卿所言之从容,并未得见。”
王韶:“臣判断有误。未曾想到作乱者乃是广锐军,而且,乱军竟能救出吴逵。”
赵顼:“而后呢?”
王韶:“臣在房顶见一队乱兵朝臣所居之地而来,敌强我弱,遂与之交涉。许是臣略有薄名,乱军倒也未曾为难臣。
只是不久后,吴逵便来了。
他先是请臣相助,臣不从。再以刃相逼,臣亦不从。最后,吴逵以火焚庆州相胁,臣无奈,只得给了他半条计策。”
赵顼:“半条?何计?”
王韶:“以天明为限,若其不能全取庆州,当火速撤离。向西而行,出环庆,过泾原,直至渭源堡。一路所需,臣自秦州押解而来的粮草,足以支撑。”
沉默。
沈括甩开膀子,在黄麻纸上飞奔。心中激荡:实锤了,谣言。这些日子传遍汴梁的那个故事,是谣言。就是不知道谁编的,真谄媚,吾辈所不齿。
赵顼:“那吴逵又如何为卿所擒?”
王韶:“回陛下。实乃其自投罗网,非臣之功。”
赵顼:“哦?他为何如此?”
王韶:“这,臣不知。臣斗胆,敢问陛下,吴逵可曾伏法?”
赵顼稍作停顿:“不曾,还关在大牢之中......刑部。”
半秒钟后,王韶的双目烁烁放光,不顾殿中礼仪,直勾勾盯着赵顼。
赵顼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。
沈括:喂!喂!这该怎么写?哪位先贤能显个灵,告诉我一声?还真是个技术活儿啊!
赵顼:“王卿以为,吴逵当何以处之?”
王韶:“此非臣职分所司,诚惶诚恐,不敢妄议。”
赵顼:“朕赐汝无罪,但奏无妨。”
王韶:“臣愚见:莫若削其官职,遣归故里,命有司造册编管,使里正朝夕省视。”
赵顼:“王卿还真是重情重义。”
王韶:“臣惶恐。然臣尚有一言,请陛下思量。河湟新附,数十万众间,何人更心向我大宋?倘若将来一日,挥鞭伐夏,又是何人踊跃争先,以雪其耻,以赎其罪?”
赵顼沉默。
沈括紧追。
好一会儿,赵顼开口:“兹事体大,俟朕更相斟酌。还有一事,《尚书》有云:野无遗贤,万邦咸宁。今有一贤才居于城西七里处,王卿何以教朕?”
王韶:“臣有上、中、下三策。”
赵顼:“上策如何?”
王韶:“上策者,百动不如一静。七里之迩,挥鞭可至。陛下若有所询,遣使垂问,旦出而夕归,不算有遗。
且以臣观之,王氏子虽胸罗星斗、腹藏锦绣,但倦于展骥、怠惰自安。若无人招惹,当可无虞。
前番事,实因犬子孟浪,臣已躬亲训诫,令其深省前愆。日后必当严加管束,使之慎言谨行,绝此类疏失再现。”
赵顼沉默不语,眉头紧锁。又过了好一会儿,问道:“中策如何?”
王韶不答,目视左右。
赵顼一挥手:“都退下吧!”
众宦官齐声唱诺,纷纷退去。
突听沈括高呼:“陛下不可,臣不敢奉诏。史笔如铁,法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