折断的旌旗浸泡在血水中,散落的辎重车辕上还挂着未及带走的箭囊。
玄羿手持染血的长戈,靴底碾过一枚刻着残月纹的青铜腰牌,脸色阴沉如铁。
心中疑惑万分。
"三百精骑埋伏一整夜,只截到这一些弃子。"玄羿踢翻一口空粮锅,锅底焦黑的米粒簌簌滚落,
"奎阳的主力,难道会长了翅膀,凭空蒸发,连车辙印都断在了那断龙崖。"
这也是太诡异了吧!
落鹰涧的伏击,未能竟全功。
明明是形势一片大好!
回想起昨夜,玄羿的精骑如鹰隼扑下,箭雨倾泻,滚石如雷,确实让仓皇回师的奎阳大军,吃了大亏,折损数千先锋,辎重丢弃无数。
本来想着,等他的前中后三军齐聚,包他的饺子,一锅煮了下庆功酒!
然而,现在就在玄羿欲收紧包围网,毕其功于一役时,这支庞大的虞军,竟如同鬼魅一般,一夜之间消失于险峻的山谷之中!
“一定有密道,对了是那传说中的虞国先王,秘密开凿的应急密道!”玄羿站在空荡荡的虞军营地,看着地上被巧妙掩饰后又匆忙开启的巨大石板入口,十分后悔,自己竟然对这一点疏忽大意了!
脸色铁青。
奎阳的五万大军,真的,竟在重重包围中,并不是凭空消失,留下了 通往虞国方向的隐秘地道。
玄羿走近,仔细地查看——这些地道绝非临时挖掘,其规模与走向,分明是耗费数十年的心血,精心构筑的战略级工程。
数十年!看样子,有的已近百年!
他对虞国腹地的了解,终究不如经营百年的地头蛇。
奎阳身边,仍有熟知故国秘辛的老将效死力。
落鹰涧的晨雾已经完全散去,玄羿的轻骑,已如幽灵一般地撤出了这诡异的战场。
他最后扫视一眼全场,昨夜伏击的箭矢还插在岩壁上,谷底却只余空荡荡的营寨与熄灭的篝火,此景此情,永刻心扉!
牧野大营的青铜灯树彻夜未熄。子昭的指尖摩挲着军报上"密道"二字。
案前沙盘显示着,落鹰涧与宛丘之间,那一条本不该存在的虚线——腐骨泽地下暗河。
卫紫儿腰间的玉环突然发烫,楼兰方向传来三短一长的震动。
"报——!"传令兵甲胄带血冲入大帐:
"宛丘急讯!狗娃将军攻破西瓮城时,发现奎阳的王旗已经插在了内城的箭楼上!"
子昭的手中青铜酒樽微微一顿。
酒面倒映着沙盘上突然逆转的局势:
原本该在三百里外落鹰涧原,丢兵弃甲的奎阳,此刻竟然如鬼魅一般,现身在宛丘城。
腐骨泽下的暗河网络,远比想象中更加四通八达。
"收兵。"子昭突然捏碎酒樽,琥珀色的液体渗入指缝,"传令狗娃子,烧毁西城粮仓后,即刻放弃宛丘,全军撤回腐骨泽。"
子昭的声音像淬火的钢铁。
"王上?"泥父忍不住上前半步,"宛丘已破外城,此时撤军......"
"那虞国..."
"让奎阳再活三个月。"子昭擦净手掌,露出掌心龟甲灼烧后的裂纹。
几乎同时,飞抵宛丘的鹰讯,也到了狗娃子手中——
子昭亲笔:“奎阳遁,根基犹存。宛丘不可恋战,恐遭反噬。即刻撤出,保存精锐!”
狗娃子看着手中燃烧的令符,又望向火光冲天、已经是混乱一片的宛丘内城。
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,幽绿的鳞片在火光下明灭。
但王命如山!他猛地一挥手,如同受伤头狼的嗥叫,穿透了一切喧嚣:
“撤!按预定路线,退!”
泽遗族战士与“影针”精锐,如同潮水一般退去,留下满城疮痍、毒雾弥漫和无尽的恐慌。
"去请妇好王后。"
鹿台西苑的星象仪缓缓地停转。
子妍的指尖,离开二十八宿铜盘,青铜兽首吐出的玉珠在"兕"位,颤动不休。
她面前摊开的密报上,蓝刀会残部,正在兕国边境集结。
"王上要提前对兕国用兵?"她按住腰间的玄钺。
"蓝四刀比奎阳聪明。
"子昭将一枚冰肌山铜矿标本放在沙盘上,"他趁商虞交战正酣之时,已经打了通三神山的地脉。"
铜矿在烛火之下,泛出诡异的蓝纹,与骰星残骸如出一辙。
卫紫儿突然掀帘而入:"紫儿请命出使卫国旧都!"
她抖开一卷泛黄的羊皮,"这是姑姑留下的黑石塔密道图,可以直插兕国腹地。"
子妍的指甲,在玄钺纹路上刮出轻响。
十二年前的血案,蓝刀会的罪证,复国的夙愿,此刻都系在这一条暗线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