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岸崎岖湿滑,布满尖锐的碎石和滑腻的苔藓。
空气阴冷刺骨,越靠近冰肌山,那一股源自万年冰川的寒意,便越是浓重,与地下河蒸腾上来的湿热硫磺气混合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仿佛能钻进骨髓的阴寒。
子妍在十二弟背上,时昏时醒。
剧毒、高烧、还有碧玉哨残留的怨戾,如同三股狂暴的飓风,在她脆弱的身体里疯狂撕扯、冲撞。
每一次短暂的清醒,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,和五脏六腑被灼烧的剧痛,眼前是扭曲的光影和狰狞的鬼影。
“……爹……娘……水……”又一次短暂的清醒,她无意识地呻吟着,声音干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高烧让她产生了幻觉,仿佛回到了幼时生病的床榻,父母亲温暖的手,正抚摸着她的额头。
背着她艰难前行的十二弟,浑身一僵,吓得差一点摔倒。
“子…子妍姐?我不是…我不是伯父…”
子妍似乎根本没有听清,滚烫的额头,无意识地蹭着十二弟汗湿的颈窝,寻求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。
她的身体在十二弟背上不安地扭动,一只滚烫的手,胡乱地抓着,竟抓住了走在一旁、始终沉默警戒的子昭,那只完好的左手手腕!
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!滚烫的掌心,死死攥住了他手腕上冰冷的护甲边缘。
子昭的身体瞬间绷紧!像一张拉满的弓!他猛地停下脚步,侧过头,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刺向子妍。
她却毫无所觉。
混沌的意识里,只觉得抓住的这只手,带着一种能让她稍稍缓解痛苦的、令人心安的力量和凉意。
她甚至将滚烫的脸颊贴了上去,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冰冷。
“好凉……舒服……”她发出模糊的呓语,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。
子昭的呼吸骤然一窒!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,她脸颊惊人的热度,和她掌心那几乎要将他皮肤灼伤的滚烫。
一种极其陌生的、如同被细小电流击中的酥麻感,瞬间从被她紧握的手腕,窜遍全身,与他手臂焦黑伤口传来的剧痛,形成了诡异而强烈的对比。
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斧劈。
深不见底的眼眸中,冰冷坚硬的外壳下,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——是惊愕?还是……一丝猝不及防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?
“放开!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冷厉。
子妍却仿佛受到了惊吓,攥得更紧了,身体也贴得更近,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:“别…别走…好热…好疼…”
十二弟吓得大气不敢出,僵在原地。
玄羿靠在旁边的岩石上喘息,将头扭向一边,深褐色的眼眸里,掠过一丝极淡的、洞悉一切的复杂。
子昭的胸膛,剧烈起伏了一下。
他看着子妍因高烧,而泛着异常潮红的脸颊,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,看着她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。
那冰冷的、名为“子昭”的坚硬外壳,似乎被这滚烫的触碰,灼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。
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愧疚、怜惜和某种更深沉情愫的洪流,猛地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堤坝!
他猛地抽回了手!
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。
子妍失去依靠,身体一软,发出一声痛苦而茫然的呜咽。
“继续走!”子昭的声音,比冰肌山的寒风更冷,他没有看任何人,转身大步向前走去,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被抽回的那只手,指尖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,正不受控制地微微,颤抖着。手腕上被她触碰过的地方,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烙印,挥之不去。
十二弟连忙重新背稳子妍,跌跌撞撞地跟上。玄羿沉默地走在最后。
短暂的插曲,并未带来任何温情,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凝滞压抑。
冰冷的沉默,笼罩着这支小小的队伍,只有脚下碎石滚落的声响,和浑浊河流的呜咽。
不知又跋涉了多久,地势开始抬升。
地下河汇入了一条更宽阔、但流速湍急的冰冷河流——那是犀尾河了。
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,河面上漂浮着细碎的冰凌,撞击在黝黑的岩石上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河岸两侧,嶙峋的怪石,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,直指灰蒙蒙的天空。
远处,冰肌山,那覆盖着亘古冰雪的庞大山体,如同沉默的白色巨人,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他们终于抵达了犀尾河谷的边缘。
“前面…就是冰肌山…三神山了…”玄羿喘息着,指着前方更加陡峭、被冰雪和黑色岩石覆盖的山谷入口。
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被寒风吹散。
“嗯嗯……”子昭含糊着,这也用得着别人来指证吗?
子昭不想与虚弱的玄羿多说一句,心里想到“玄羿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