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除非…真有传说中的…那棵…‘神树’…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。”
三神山!犀尾河谷!
这两个地名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子昭的心上。
他猛地闭上眼,姑姑临终前,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庞,如同褪色的画卷,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【回忆的碎片,带着冰冷的触感,瞬间攫住了他——】
姑姑的宽敞石洞上层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,和草药苦涩的味道。
子昭的姑姑,躺在洁白的玉石床上,脸色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灰白,嘴唇干裂毫无血色。
只有那双眼睛,依旧明亮得惊人,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偏执,死死地盯着跪在床边的少年子昭。
“昭儿…姑姑…撑不住了…”她的声音微弱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,“你…记住我的话…一个字…都不能忘!”
少年子昭紧紧咬着下唇,嘴唇已被咬破,渗出血丝。
他用力点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
“我…已经把那个可怜的宝宝…”姑姑的目光投向石洞外黑暗的虚空,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期待:
“掩埋在这个洞旁边的三神山山腰…具体位置…只有卫草儿知道…”
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冰凉的手凉,死死抓住子昭的手臂,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:“要…经过三年零三个月三天!到了那个时点…就会发生一些事情…机会…恰好被抓住了的话…他…就可以…浴火重生!”
“然后…你再把他…请出来…”姑姑的声音越来越低,眼神却越来越亮,如同回光返照,“在这一段时间里…你…要不惧风雨雷电…风餐露宿…日日夜夜…寸步不离地…用犀尾河谷里的水,浇灌那棵神树,守护着他!”
“守护…他?”少年子昭的声音,带着哽咽和不解,“姑姑…他是谁?我…”
“别问!”姑姑厉声打断他,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。
她死死盯着子昭,眼神锐利如刀:“你发誓!以你父亲的名义…以我们整个家族的血脉发誓!你会做到!你会把他…活着…带出来!”
少年子昭被那眼神中的决绝,和绝望彻底震慑。
他迎着姑姑的目光,一字一顿,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:“我发誓!姑姑!我子昭…以父亲之名,以血脉为誓!三年零三个月三天!风雨雷电,风餐露宿,日日夜夜,寸步不离!浇灌……一定…把他带出来!”
姑姑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去,眼中那骇人的光芒也迅速黯淡,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解脱。
她松开抓着子昭的手,喃喃道:“…记得,每天按时浇灌那棵神树…是…我的…”
【回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退去——】
子昭猛地睁开眼,深邃的眼眸里,翻涌着沉重的痛苦,和一种被宿命锁链缠绕的窒息感。
犀尾河谷!冰肌山!三神山!卫草儿!那天傍晚,我们四个人一起去种树,还没到地方,我却弄丢了神树种子!
还有…那个被埋在三神山、需要他用生命去守护,三年三个月又三天的婴儿骸骨!
所有的线索,如同散落的珠子,会不会,是不是,被她所说的“石碟”,这个意外的呓语和子妍垂危的生命,瞬间串在了一起!指向同一个地方!
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昏迷的子妍脸上。
她眉心的金线,几乎黯淡得看不见了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像是最后的告别。
一个冷酷而清晰的计划,在他心中,瞬间成型——利用她此刻意识模糊的状态!
趁着她无法追问、无法选择,无法回避,无法反抗!带她去冰肌山!去犀尾河谷!去找卫草儿!
当然,更令人急于揭开秘密的,是紧挨着冰肌山,两山共有一条犀尾河的三神山!
姑姑的遗命…子妍的性命…还有那个现在不知是死是活、被托付给他的“婴孩”…所有的重量,都压在了这条通往冰肌山的绝路上。
“十二,背上她。”子昭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不容置疑的冷硬,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,“玄羿,还能撑住吗?”
玄羿靠在冰冷的岩石上,艰难地点了点头,深褐色的眼眸里,只有一片认命的疲惫,和最后一丝对“神树”传说的探究欲。
他知道子昭的决定有道理,也知道这决定背后,必然藏着更深的、不愿为外人道的秘密。
他没有力气,也没有立场去追问。
“走!”子昭不再看任何人,左手紧握短刃,拖着几乎废掉的右臂,率先朝着远方,那冰雪覆盖的、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冰肌山轮廓,决然迈步!
步伐沉重而坚定,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钢丝之上。
通往冰肌山的路途,是炼狱在人间的延伸。
他们沿着那一条,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地下河,艰难跋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