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狭长的脸颊,惨白的牙齿,生满粗而密的短毛。
漆黑的眼睛瞪着他。
“啊呃。”
…………
在城
北的白云坊有一豪杰,在剿灭窟窿城的过程里,为“解冤仇”下了死力,城隍开府后,也理所当然领了阴府职司,并兼任了白云坊鬼头,坐镇里坊。
其虽出身微末,却敢想敢干、仗义疏财,为坊间敬重。
妙心宣布竞选城隍,大肆许愿招揽时,他没有离开。
抱一封金挂印不告而别,府中人心动摇时,他没有离开。
铜虎被逼北走,李城隍大受打击逐渐深居简出时,他也没有离开。
时人都夸他忠贞不二,也暗暗为其叹息,认为麻衣城隍败局已定,他越是忠诚,就越是明珠暗投。
不想。
十三家却捅出一个消息。
此人得势后,暗中收揽了一些精通“造畜”之术的邪门歪道,利用职务之便,悄悄联络城中老饕重建起灵肉的买卖,他所以不离开,不是忠贞不二,是深知自己犯下的罪行,莫说城隍府,便是近来格外爱惜羽毛的十三家也容他不得!
城隍府里已吵翻了天。
若趁着消息没有扩散,将人和案件一并悄然处理掉,十三家必定大肆宣扬,说城隍府官官相护,遮百姓眼、捂百姓嘴云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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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公开处理,此类恶行,这等丑闻,也定会给摇摇欲坠的城隍府重重一踹。
两头为难之际,大伙儿便分外想念黄尾,别管馊不馊,至少有个主意,但这几天他老不见人,想来是主意被驳得太多,一气之下,学小七、剑伯回飞来山躲清净去了。
吵吵嚷嚷时,文判华翁拍板作了决定。
此事欲平公议。
只能公审。
……
依旧是邀信徒入梦。
依旧在“无回崖”畔。
可这一次,却有十三家的人马前来旁观。
大伙儿虽认为他们是来看笑话的,可既是公审,便没有驱赶旁人的道理。
于是。
钟声再响。
公审开场。
此案人证物证俱在,案犯无从抵赖,很快定下斩刑。
可在押案犯去崖边斩首之际。
他却突兀挣扎,高呼“不服”。
文判怒斥:“罪证确凿,何敢不服?!”
“我有罪无罪,岂是你一区区判官能定的?你是阴官,我亦是阴官,依《麻衣律》章程,无有城隍法令,谁也不能斩我!”
“放肆!不见府君就在台上。”
“呸!人样也没有的东西织了身皮就
敢冒充城隍。”
“大胆!”华翁一惊,“左右,还不快快斩了他!”
“且慢。”
熠熠灵光射入公堂。
杨万里身周簇拥着兵将现身场中。
依旧一副从容恬静模样:“文判莫急,别坏了自家律法。贫道也曾听闻,李城隍心灰意懒,已远走海外。若如此,麻衣城隍怕是审不了此僚,不若交予锦衣城隍处置?”
“不过是宵小之徒为脱罪口不择言罢了,不劳阁下费心。”华翁死死盯着杨万里,“说什么冒充城隍,不知是哪个在胡言乱语?”
“是我。”
杨万里身边一员身材矮小的护法兵将摘下兜鍪,露出一张毛脸。
他重复道。
“是我。”
场中一下变得喧腾,种种目光纷纷投来,台上“李长安”叹了一口气,一挥手,驱回了信徒灵识,又见雾气迷离,已变回了织娘模样。
“善均大哥。”
说话的是五娘,大伙儿都爱叫黄尾为黄尾,只有她和无尘唤他“黄善均”。
“你平日也是个有情义的,今日缘何突兀变节?莫非有甚苦衷?”
黄尾低着头。
良久。
懦懦回答:“我想投胎。”
投胎?
大伙儿投来的目光从期盼变作疑惑,从疑惑变作不可置信,从不可置信化为暴怒。
霎时。
毛脸贼、黄皮狗一类谩骂与质问如同疾风骤雨扑面而来。
杨万里笑吟吟在旁,并不阻止,留得黄尾攥紧拳头独自承受,他哆嗦着身躯,颤抖得越发厉害。
终于。
“没错!”
他猛地抬头大喊。
“我就是只为了投胎!”
“你叫我黄尾,他叫我黄尾,你们都叫我黄尾。”他指着众人,“我想当黄尾吗?我想披着一身狗皮,想拖着一条狗尾巴吗?不!我不想。”
他又看向五娘:
“五娘总叫我黄善均,我谢谢你,可你有没有想过,我更不想当黄善均。”
声音变得哀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