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一指转向任无疆,深深一揖,道:“师兄一向闭关修炼,深居简出,此次拨冗前来,小弟真是欣喜至极。”
“敢问师兄此次亲自前来,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?”
任无疆看了平一指一眼,神情似笑非笑,微带戏谑之意。
平一指面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僵。
任无疆明白自己这位师弟心中所打的小九九。
他是担心自己会提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,故而才特意当着平衡的面问起,寄望自己有所顾虑,能收敛一些,甚至不再开口。
任无疆正要说话,却听得屋外远远的,有一个尖锐而苍老的声音突然叫了起来:“平一指,平一指,我兄弟要死了,你快来给他治治!”
这声音原本在数十丈开外,但一句话说完,便已经到了十几丈外,显然其轻功之高也极是匪夷所思。
却听另一个相似的声音道:“六弟明明没死,你怎地说他死了?”
又有一个声音道:“你这话里大有语病,如果人已经死了,就没必要再治,只有将死未死才需要治。”
这时,说话的声音已经到了瓦屋之外,似乎有数人同行。
但他们既已经到了门口,却并不立即进屋,反而在屋外争执起来。
随即,又听一人道:“你这话也不对!为什么‘只有将死未死才需要治’?难道生了病却不治,非要等到‘将死未死’?”
另有一人道:“你说六弟死了也就罢了,怎地说你的兄弟死了?我也是你的兄弟,我明明好端端地站在这里,你怎地说我死了?”
几个声音齐声道:“你怎地要咒我们死?”
只听最初那个声音道:“我可没说死了,我说的是‘要死了’。既然是‘要死’,那自然是还没死。”
“这世间之人,无论是谁,最终都免不了一死。”
“我会死,你们也会死,既然都会死,我说‘兄弟要死了’,又有什么不对,分明是至理名言!”
又听一人道:“既然我们现在还未死,你怎地知道我们都会死?说不定,我们不会死呢!”
又有一人道:“说不定,如来佛祖、玉皇大帝、原始天尊……,看我们桃谷六仙个个天赋异禀、聪明绝顶、功德无量、生具仙根,而且又以仙为号,便要渡我们成仙,从此永生不死呐!”
一人道:“我们或许有成仙的机会,但六弟若没人医治,便真的要死了!呜呜呜……”
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,连带着几个人都一起大哭。
但他们就算哭着,竟还不忘斗嘴。
一人道:“呜呜你这话不对。呜呜首先,不管有没有人医治,六弟只要没有成仙,早晚都要死。呜呜其次,便是有人医治,如果这个什么狗屁杀人名医的名头是骗人的,医不好六弟,也是要死。呜呜……”
屋内众人听到有人前来求医,便即止住了话头,却没想到,这些人到了屋外,竟然争执不休,且话题越来越偏,仿佛已将求医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。
平夫人本来见有人前来求医,打断了任无疆的话,本来有些心喜,但他们在外面吵嚷不休,甚至还对平一指不敬,却也不禁暗恼。
她突地骂道:“外面是哪个蠢货?”
一声甫落,屋外突地寂静下来,落针可闻,仿佛被按了暂停键。
众人均感奇怪,唯有林平之明白,桃谷五仙这是都不想应声,因为一旦应声,便坐实了那“蠢货”之名。
片刻之后,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,道:“这个蠢货是在骂谁?”
“不知道,我又不是蠢货。”
“她骂的是‘哪个蠢货’,可见蠢货只有一个,但咱们却有六人,显然跟那‘蠢货’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“可是,这里只有咱们兄弟六个,并没有别人。”
“也许她是在跟这屋外的大柳树说话,也许是对马儿说话。”
“不对,这柳树也不是一棵,马儿也是不是一匹。”
“也许她是自言自语,自说自话。”
“也许她是在说梦话。”
平夫人面色本就冷若冰霜,此时变得更冷,道:“门外的五个蠢货,还要不要治伤了?”
“你们再啰哩啰嗦,就要给你们那个蠢货六弟送葬了。”
屋外又静了片刻,桃谷五仙对平夫人“蠢货”之词仿若未闻。
有人道:“她怎么知道咱们有个六弟?”
有人道:“一定是她对咱们桃谷六仙久仰大名、仰慕已久了。”
说话间,人影闪动,五个怪人抬着一副担架奔进屋来,担架上躺着第六个怪人。
这六个怪人少说也有四五十岁,尽都长着一张马脸,脸上凹凹凸凸,满是皱纹,又丑又怪,一看便是一奶同胞。
屋中众人看到这六个怪人,俱感讶异。
当先一个怪人道:“哪个是平大夫,可能治得我们六弟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