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角落一桌,与这嘈杂环境格格不入。一位青袍道士独坐,身姿挺拔,面容在跃动的油灯火光下显得尤为清俊。他桌上并无素斋,反而摆着一盘切得厚实的酱牛肉,一只烤得外皮酥脆、油光发亮的肥鸡,还有一壶烫得正好的烧刀子。他吃得并不粗鲁,甚至有些优雅,但速度不慢,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旁若无人的从容。
这番做派,很快引起了邻桌几个衣衫褴褛却精神健旺的汉子的注意。他们腰间挂着布袋,显然是丐帮弟子。其中一个中年乞丐皱了皱眉,与同伴交换个眼色,终究按捺不住,起身走到兰道元桌前,抱了抱拳,语气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规劝:“这位道长,请了。看道长是全真教的高士?全真教清规森严,戒荤茹素,道长在此大鱼大肉,怕是……有些不妥吧?传扬出去,恐有损全真清誉。”
客栈里顿时安静了些,不少目光投了过来。全真教是北方大派,规矩严是出了名的。
兰道元正撕下一只鸡腿,闻言抬眼看了看那乞丐,目光平静无波。他既未动怒,也无愧色,只是淡淡反问:“清规戒律,所为何来?”
乞丐一愣:“自然是为修身养性……”
“心中自有丘壑,何须外物拘形?”兰道元打断他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难以反驳的透彻,“酒肉穿肠,道心不移,便是修行。执着皮相,见肉便谓破戒,见素便谓守真,岂非着相?” 说罢,不再理会那脸色涨红的乞丐,自顾自斟了杯酒,一饮而尽,继续享用他的酒肉。那份我行我素、视旁人非议如无物的气度,反而让一些食客暗暗称奇。
那丐帮弟子讨了个没趣,讪讪退回座位,低声嘟囔:“歪理邪说……”
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,客栈厚重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,一股凛冽寒风卷入,随之进来的是一名身着华贵蒙古皮袍、腰佩弯刀、趾高气扬的壮汉,身后跟着七八名杀气腾腾的蒙古亲兵。掌柜的连忙哈着腰迎上,那蒙古贵族却看也不看,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店内,用生硬的汉语喝道:“这月的‘平安税’加倍!掌柜的,立刻交钱!还有你们,”他指着店内的食客,“凡是汉人、南人,每人再加二十文‘暖身钱’,孝敬大爷我喝酒御寒!”
店内顿时一片死寂,方才议论兰道元的几个丐帮弟子,此刻却眼神闪烁,低下头,悄悄将面前的破碗往怀里收了收,竟无一人出声。其他食客更是噤若寒蝉,敢怒不敢言。
掌柜的哭丧着脸求饶:“大人,这个月生意实在清淡,之前的税钱刚凑齐,这加倍……小的实在拿不出啊!”
“拿不出?” 蒙古百夫长狞笑一声,猛地一脚踹翻旁边一张桌子,碗碟碎了一地,“那就拿你这破店抵!” 他目光瞥见角落里一个抱着包袱的瘦弱老汉,喝道:“老头,你的钱呢?”
老汉吓得哆嗦:“军爷……小老儿是来卖柴的,还没卖出钱……”
“晦气!” 百夫长不耐烦,挥手示意亲兵,“搜!值钱的都拿走!敢反抗的,格杀勿论!” 亲兵们如狼似虎地扑向掌柜和几个看起来老实的客人。
就在此时,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,不大,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:
“且慢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那角落里的青袍道士不知何时已放下了酒杯。他依旧坐着,甚至没看那蒙古百夫长,只是用一方素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渍。
这蒙古百夫长何时被一个汉人如此轻视过,勃然大怒:“哪来的野道士,找死!” “锵”地拔出弯刀,寒光一闪,便朝兰道元当头劈下,势大力沉,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杀气。
电光石火间!
没人看清那道士是如何动作的。似乎只是青影微晃,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剑光自他袖中漾出,如初春破冰的溪流,清冷而迅疾。
“嗤——!”
刀风戛然而止。蒙古百夫长冲势顿住,双目圆睁,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。一道极细的红线迅速洇开,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,鲜血这才汩汩涌出,染红了一片地面。
那几名正欲行凶的亲兵惊呆了,随即反应过来,狂吼着挥刀扑上。
兰道元终于站起了身。他依旧没什么表情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,剑身如秋水,映着跳跃的火光。面对扑来的刀光,他只是简单地向前一步,剑随身走。
没有激烈的碰撞,没有炫目的招式。只见青影在人丛中如风掠过,剑光每次闪烁,必有一声闷哼或兵器坠地之声。不过呼吸之间,冲过来的几名蒙古亲兵已尽数倒地,全是要害中剑,一命呜呼。
客栈内静得可怕,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。所有人,包括那几位丐帮弟子,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持剑而立的青袍身影。他衣袂未乱,气息平稳,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