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杂种,这点柴火都劈不好?道爷教你个乖!”正是鹿清笃那跋扈的嗓音。
兰道元眉头一皱,加快脚步。只见院中,杨过单薄的身子被鹿清笃揪着领子,脸上沾着灰,眼眶微红带着倔强,一声不吭。地上散落着几段劈得歪斜的木柴。鹿清笃另一只手扬着,眼看又要掴下去。
兰道元心中那点关于“是否干涉命运”的纠结,在此刻瞬间被一股灼热的气血冲散。管不了那许多了!到哪儿算哪儿!
“住手!”
一声清喝,不高,却带着山涧寒泉般的穿透力,惊得鹿清笃浑身一抖,扬起的手僵在半空。他扭头看见踏入门内的兰道元,那张横肉脸霎时褪尽血色,瞳孔里满是见了天敌般的恐惧,揪着杨过衣领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。
“兰、兰师兄……”鹿清笃缩着脖子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,只余下老鼠见猫般的畏缩。
兰道元目光扫过杨过倔强又隐忍的脸,最后冷冷钉在鹿清笃身上:“鹿清笃,你回去告诉赵志敬,”他语气平淡,却字字如冰珠坠地,“你们二人,下次若再敢动杨过一根手指,或口出半句恶言——我就把你二人扒光了,吊在西安府最热闹的街口示众。我说到做到。”
鹿清笃腿肚子直打颤,几乎站立不住,忙不迭地躬身,舌头都打了结:“是、是!师兄,我明白了,再不敢了!我这就走,这就走!”说罢,连滚带爬地窜出院门,背影狼狈不堪。
院内霎时安静下来。杨过抬手用力擦了擦眼角,低下头,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,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心绪的激荡。自从上了终南山,受尽白眼欺辱,何曾有人这般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,为他撑腰?
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在他瘦削的肩上。杨过抬起头,撞进兰道元温和清亮的眸子里,那里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平静的关切。
“杨过,”兰道元的声音放得柔和,“你跟我来。”
杨过鼻尖一酸,用力点了点头,默默跟在那道挺拔的青袍身影之后。穿过松柏掩映的石径,来到幽静的藏经阁。阁内书香宁静,阳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。
兰道元示意他在蒲团上盘膝坐下,自己亦对面而坐。“杨过,”他开门见山,“我料赵志敬存心刁难,未必肯真心传你艺业。既然郭大侠有托,我便不能看你任人欺凌。我想教你些防身的本事,你可愿学?”
杨过胸腔里猛地一热,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。自从母亲去世,漂泊江湖,受尽冷眼,郭伯母虽好,桃花岛却非久留之地,来到这全真教更是坠入冰窟。赵志敬的刻薄,鹿清笃的拳脚,其他弟子的疏远……他早已习惯了将委屈和愤懑死死压在心底,用桀骜和尖刺包裹自己。此刻,这份毫无所求的维护与授艺之意,如同冰原上骤然燃起的篝火,烫得他心头发颤,又贪恋那一点光亮与温暖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涌到眼前的薄雾逼回去,挺直脊背,郑重道:“兰大哥,我愿学!多谢你!”
兰道元眼底掠过一丝赞许,不再多言,开始传授全真教内功入门心法。他语速平缓,字句清晰,阐述着“思定则情忘,心死而神活”的玄理,又细细讲解呼吸吐纳、气行周天的关窍。
杨过凝神静听,他本就天资颖悟,记性极佳,兰道元所念口诀,他听过一遍便已牢牢刻印心中。更难得的是,他心思灵动,于这清静修心之法竟颇有契合之感,似乎内心深处某处躁动不安的火焰,被这柔和绵长的气息稍稍安抚。
自那日后,鹿清笃与赵志敬果然再不敢对杨过打骂,只是视他如无物,更加疏远,武功更是半点不教。杨过乐得清静,每日做完分内的杂役,便准时来到藏经阁后的僻静小院。
兰道元授艺因人施教,循序渐进。内功根基稍稳,便开始传授全真剑法的基础招式。他演示时,剑光如清水流淌,姿态舒展而严谨,每一处转折、每一次递送,都蕴含着圆融自如的意味。
杨过看得目不转睛,手中以木代剑,跟着比划。他悟性之高,令兰道元也暗自惊讶。不过短短数日,那些基础招式已被他练得形神兼备,出手之间,竟隐隐有了几分灵动跳脱之气,虽力道尚浅,但那份天赋的敏锐与挥洒的意趣已初露端倪。
更让杨过自己欣喜的是,随着每日勤修内功,他明显感到体内气息日渐充盈,四肢百骸暖意融融,原本因为营养不良和内心郁结而常有的疲惫感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力弥漫、神清气爽的感觉。挥舞木剑时,臂力也见增长,那曾觉得沉重的木剑,如今在手中竟显得轻巧起来。
每一次,当他在暮色中离开小院,回头望见藏经阁窗口透出的、兰道元挑灯夜读或静坐修行的剪影时,心头那份冰冷的孤寂与怨恨,便会悄悄融化一角。这终南山上,他终于不再是全然无依的飘萍。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但至少此刻,有一盏灯,一份艺,一个人,给了他短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