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对既定命运被强行扭转的抵触。
葵感受到了鼬话语里深沉得化不开的厌弃。
对生的厌倦。
“宇智波斑……带走了佐助……”
鼬喃喃重复,挣扎着试图分析现状,可身体和精神的虚弱让他难以集中。
佐助被带走,成了宇智波斑计划中的棋子……这比自己死亡更让鼬难以承受。
明明计划好的,佐助只需要杀死自己,然后成为木叶的英雄就好了。
可现在……
“为什么……”鼬的声音低了下去,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,“为什么要复活我?小葵姐……”
“死亡才是我应得的归宿。我满身的罪孽,唯有以死才能稍稍……平息一二。”
鼬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。
死,是他为自己规划好的赎罪方式,是对那些被他手刃的族人一个交代的途径。
现在,这条路被堵死了。
葵静静地听着。
在黑暗中,葵脸上的表情更为难辨。
“小鼬,”葵的声音里染上冷意,带着对鼬的失望。
“死,是很容易的。一了百了,眼睛闭上,所有痛苦、愧疚、责任,似乎都可以抛在脑后,任由它们与自己无关。”
“如果你愿意把这种逃避行为称为赎罪的话。”
葵微微侧过头,在黑暗中面朝着鼬的方向,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。
“那不过是一种‘自我满足式’的逃避罢了。”
“把所有的痛苦、重担、未解的难题,都一股脑地丢给活着的人。”
“就像现在,你把佐助一个人丢在充斥着仇恨、谎言、阴谋的世界里。”
”你以为你的死能让他平静?能让他摆脱宇智波一族的宿命?”
鼬想要反驳,却一时语塞,无力感陡然升起。
葵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些,“你死了,是解脱了。可佐助呢?他只会被你的死亡所激发出的、更深的愤怒和仇恨所吞噬。”
密室陷入死寂,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。
鼬的身体微微颤抖,葵的话挑明了他刻意回避的事情。
他自以为是的牺牲,对佐助而言,可能是一场更深重灾难的开始。
“你说你背负罪孽?”葵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真觉得愧疚,真想赎罪,小鼬,死是最简单,也是最不负责任的选择。”
葵顿了一下,让沉重的话语在空气中沉淀片刻。
“宇智波鼬,你该回到木叶的。”
鼬猛地抬起头,尽管身体虚弱不堪,这个建议依旧让他感到惊愕。
回木叶?
那个他亲手将宇智波的荣耀与根基摧毁的地方?
他可是双手沾满族人鲜血的叛忍……
她稍稍倾身,黑暗中的脸庞对着鼬的方向,仿佛要用无形的目光逼视他:
“重振宇智波,不是靠你编织的虚假谎言去保护一个孤零零的幸存者,而是堂堂正正地,让宇智波的生机重新出现在木叶。”
“这难道不比用死亡逃避、让佐助独自一人扛起整个沉甸甸的姓氏强千万倍吗?!”
“你的死亡,只是在佐助身上压上更重、更扭曲的担子。”
“这不是赎罪,只是让你自己获得了想象中的心安理得。”
“你问问自己,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佐助一个人肩上,让他背着兄长的血债、背叛的伤痛、家族的枷锁、敌人的窥伺和村子的复杂目光……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保护吗?”
“重振宇智波……”鼬失神地重复着这几个字。
这个念头在过去无数个不眠之夜里,早已被他自己彻底否定,视为绝对不可能的天方夜谭。
灭族的那一夜,他就亲手埋葬了这个未来。
回木叶?主动站到阳光底下,去面对所有的审判、质疑、憎恨?
去尝试重建一个被自己亲手摧毁的家族?
这其中的艰难和痛苦,远超死亡百倍千倍。
这是比地狱更严酷的赎罪之路。
葵的话语打破了鼬长久以来固守的、以死亡为终局的赎罪逻辑。
鼬清晰地看到了自己“自我牺牲”的行为背后,那无比自私和软弱的一面。
他将所有的重担和痛苦,都遗留给了佐助。
他以为用生命换取了弟弟的“安全未来”,却亲手将佐助推入了更黑暗、更孤独、更危险的漩涡中心。
所谓的“保护”,原来是建立在让弟弟承受更长久、更深刻折磨的基础之上。
这……这绝不是他想要的。
原来,他错得如此离谱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,小葵姐。”
良久,鼬的声音终于响起。
像被千斤巨石压弯的脊梁,虽然沉重,却不再想着彻底折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