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乘风并未在权力的漩涡中多做停留。巫行云临行前那句“龙神之路,需在广阔天地中印证”,如同洪钟大吕,在他心间回响。闭门造车,确实难窥大道全貌。他与叶泠泠、小舞进行了一场简短的商议,三人道路虽异,其心却同。
叶泠泠的选择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。她婉拒了天斗皇室供奉的尊位,也谢绝了七宝琉璃宗的盛情。作为世间唯一的九心海棠传人,她深知自己的“道”不在庙堂,而在山川百草之间,在生老病死的轮回边缘。她需要一场孤独的远行,去寻觅《枯荣禅功》中那“一念花开,一念轮回”的玄妙契机,用脚步丈量生命本身的宽度与韧性。
小舞则选择暂时留在皇宫秘境。星斗大森林的血色记忆,如同未曾愈合的伤疤,每一次触碰都痛彻心扉。森林神考要求与森林意志共鸣,若心湖本身波澜起伏、充满裂痕,又如何能映照出完整的自然之道?她需要这片人造却充满生机的秘境作为缓冲,先抚平内心的创痕,才能以更纯粹的心,去拥抱并理解那片曾养育她又抛弃她的广袤森林。
月乘风第一个动身。他将观摩神战的震撼感悟初步梳理,体内归元龙罡愈发圆融内敛后,便如同一滴融入人海的水珠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斗城。他的目标,是那片承载了无数魂兽荣耀与悲歌的古老之地——星斗大森林。
他没有驾驭罡风,亦未撕裂空间,而是选择了最质朴的步行。每一步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,每一次呼吸吞吐着混合了草木清香与淡淡腥气的林间空气,都让他感觉自己正褪去“人”的外壳,逐渐融入这片蛮荒而古老的韵律之中。他收敛了几乎所有的气息,仅留下一丝如同古木顽石般的自然道韵,行走在光暗交织的巨木穹顶之下。
他的目的并非猎取,而是“倾听”。倾听古木年轮中记载的时光,倾听魂兽血脉中奔腾的野性力量,更倾听那弥漫在空气中、属于龙族远亲的、稀薄却无比古老的威压残响。这一切,都是他构筑龙神神位的无形资粮。
旅程并非一帆风顺。千年、万年的魂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,其中不乏将闯入者视为血食的凶戾存在。然而,当它们猩红的瞳孔锁定那个看似毫无防备的人类,獠牙利爪即将触及的瞬间,一股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、难以言喻的威严会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浇熄它们的凶焰。那并非力量的碾压,而是一种位格上的天然凌驾,让它们本能地感到恐惧与臣服,呜咽着退入阴影。月乘风便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中,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、宁静的道路。
数日后,他抵达了星斗大森林的核心——生命之湖。昔日波光粼粼、生机盎然的湖面,如今虽依旧灵气氤氲,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尘埃,透着一种深沉的暮气与哀伤。天青牛蟒与泰坦巨猿的陨落,抽走了这片森林的部分灵魂。
月乘风在湖畔一方青石上静坐三日,不饮不食,如同入定的老僧。他并非沉湎于悲伤,而是在以心神勾勒此地生命与死亡交织的法则图谱。他“看”到新生的菌类在古兽骸骨上绽放,“听”到弱小的啮齿魂兽在捕食者的爪牙下惊惶奔逃的脉动,更感应到湖底深处,那沉淀了万载岁月、属于更古老存在的模糊意志碎片。
“毁灭与新生,强大与脆弱,在此地循环不息,构成了最原始也最坚固的秩序。”他心中明悟如星火闪烁,“龙神之位,统御万兽,其核心绝非暴力的征服,而是成为这循环的一部分,理解它,守护它,乃至引导它。”
他没有试图探寻或唤醒湖底可能沉睡的存在,那并非他此行的目的。在感悟趋于圆满之际,他对着沉寂的湖面,如同对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者,微微躬身一礼,随即转身,迈向森林更深处,那片被标注为“人类禁区”的未知领域。
真正的考验,在一片布满紫色水晶矿脉的幽谷中降临。谷主是一头修为逼近二十万年、体内流淌着一丝微薄却纯粹的真龙血脉的紫晶恐爪熊王。它人立而起时,宛若一座移动的小山,覆盖全身的紫水晶甲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,巨大的熊掌上,利爪如同出鞘的弯刀。
与之前遭遇的魂兽不同,这头熊王灵智极高。它没有贸然发动攻击,而是死死盯住月乘风,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如闷雷的咆哮,那咆哮中混合着警惕、疑惑,以及一丝……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。
月乘风停下了脚步,依旧没有释放力量威压。他缓缓抬起右手,指尖一缕混沌色的归元龙罡缭绕,并非攻击,而是化作一道平和而苍茫的龙族意念,如同桥梁,连接了彼此的精神世界。
“远古老的血脉,森林的守护者,我无意冒犯你的领地。”月乘风的意念如同山间清泉,流淌过去,“我追寻‘龙’之真意,愿倾听这片土地的故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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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王的意念如同狂暴的岩浆,充满了愤怒与积压的悲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