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素素死死护着怀中的无忌,脊背依然紧绷,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绝望感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。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,顺着谢逊“目光”的方向望去,当看到那桅杆顶端的枯瘦僧袍身影时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。
张翠山呢?
原来,就在谢逊那狂暴一击降临的前一刹那,张翠山刚刚从船舱的破洞中爬出。他为了寻找一些能抵御严寒的衣物和可能的食物,冒险进入了这艘冰封的鬼船深处。船舱内结构扭曲,积冰厚重,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寒意。当他隐约听到甲板上传来素素的惊呼时,心头大骇,拼命向外攀爬,甫一出洞口,便看到了那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——谢逊的狼牙棒当头砸落,素素绝望地护着无忌!
他目眦欲裂,嘶声狂吼:“素素!无忌!”手中的判官笔不顾一切地掷出,同时运起武当轻功,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妻儿。
然而,他的速度再快,又怎能快过那凝聚了谢逊毕生功力的狂猛一击?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,一股彻骨的冰寒与绝望瞬间攫住了他,几乎让他窒息。
就在这时,那道清越的剑鸣响起,那道凝聚了纯粹“光”的剑罡出现了。
张翠山的身形戛然而止,悬停在甲板上空数尺处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他看到了狼牙棒的颓然坠落,看到了谢逊的僵立,看到了素素和无忌暂时安全,更看到了桅杆顶端那个仿佛亘古便存在的身影。
那道剑鸣,那道剑罡,那轻描淡写间化解一切毁灭力量的从容……张翠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,一个几乎不敢想象的名字,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。
“师……师父?”他声音干涩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但随即又摇了摇头,不对,师父的太极剑法圆转如意,厚重沉稳,虽也臻至化境,却似乎不是这般……这般仿佛羚羊挂角、无迹可寻,又带着斩断一切因果、洞穿寰宇的决绝意蕴。而且,师父也并非僧人打扮。
那么,这位前辈是谁?为何会出现在这绝域冰谷,救了他们一家三口?
桅杆顶端,那枯瘦的僧人微微抬起了头。他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任何具体的人身上,而是仿佛笼罩了整个冰谷,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看。那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,映照着风雪,却不起丝毫波澜。
他右手拈着的那根黝黑枯枝,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没有任何言语,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。但谢逊那原本狂暴欲裂的身躯,却猛地一震!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音波,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,刺入了他混乱不堪的识海深处!
“吼——!!!”
谢逊发出一声更加凄厉、更加痛苦的咆哮,但这一次,咆哮中除了毁灭欲,更多的是极致的痛苦与挣扎!他双手抱着头,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,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啃噬他的脑髓。周身蒸腾的黑红煞气如同沸水般翻滚、沸腾,时而暴涨,时而萎靡,显然是识海中的疯狂与某种外来的力量正在进行着惨烈的交锋!
“成昆!!!我杀了你——!!!”
“我的眼睛!我的家人!!!”
“啊啊啊啊——痛啊——!!!”
断断续续、充满了血泪与疯狂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。他时而用头猛撞甲板,坚硬的冰层被撞得碎屑纷飞,发出沉闷的响声;时而又像受伤的野兽般在原地打转,双手胡乱挥舞,指甲深深抠进冰层,留下道道血痕。
那景象,惨不忍睹。
殷素素看得心惊肉跳,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无忌,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。她恨谢逊的残暴,恨他将他们夫妇逼入绝境,但此刻看到他如此痛苦挣扎,心中竟也生不起多少快意,反而是一片沉甸甸的压抑。
张翠山落在甲板上,第一时间冲到殷素素身边,紧紧握住她的手,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冷和颤抖,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后怕。他抬头望向桅杆上的神秘僧人,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。无论如何,这位前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!
神秘僧人静静地看着下方痛苦挣扎的谢逊,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,似乎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。那是怜悯?是叹息?还是别的什么?
他缓缓开口了。
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那声音苍老、平和,仿佛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,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:
“痴儿,嗔念如魔,执念如狱。三十载恩怨,早已化为业火,焚尽了你的灵台,也焚毁了你自己。何时方能醒悟?”
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,落入谢逊耳中,让他那狂暴的挣扎竟奇迹般地缓和了几分。他停止了撞头和嘶吼,只是双手抱头,身体仍在剧烈颤抖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喘息声。
“业火……业火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血泪渗出,“我……我该怎么办……”声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