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风蜷缩在孤石边缘一处相对凹陷的角落,身体微微抽搐。他并未彻底失去意识,而是坠入了更深沉的混乱与剧痛交织的深渊。无休止的灼烧感从丹田气海处爆发,如同有一颗失控的微型太阳在腹中炸裂,要将他的五脏六腑、四肢百骸彻底焚毁。那地脉元阳的狂暴力量,带着张翠山最后意志的碎片和真武剑强行注入的一丝调和之意,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左冲右突,每一次奔涌都撕扯出难以想象的剧痛。
“呃…嗬…” 他口中溢出无意识的呻吟,牙关紧咬,下唇早已被咬破,鲜血混着冷汗滴落,瞬间便在滚烫的岩石上蒸干,留下暗褐色的印记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流,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,而是滚烫的沙砾。左臂的玄冥寒毒在这内外交攻的极端境地下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。深蓝色的冰膜依旧覆盖着大半条手臂,但蔓延的趋势确实被遏制了,冰膜下不再是纯粹的蚀骨之寒,反而与那元阳热力相互冲击、湮灭,带来一种如同无数冰针与火针同时穿刺骨髓的可怖痛楚。他体内的九阳火种,被这狂暴的外力强行催发,如同狂风中的一点微弱烛火,顽强地摇曳着,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丹田处撕裂般的痉挛。真气彻底失控,在狭窄的经脉中如脱缰野马般冲撞,时而滚烫如沸油,时而阴寒似冰锥,将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战场。
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边缘,精神在剧痛的熔炉中几乎要化为灰烬的刹那——
一缕极其清雅、幽冷,仿佛能穿透一切浑浊与炽热的奇异香气,如同虚幻的游丝,悄然飘入了他混乱的识海。
那香气……并非凡俗之花所能拥有。它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,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,如同寂寥严冬之后,初春最纯净、最凛冽的第一缕山风,吹开了冰封千年的幽谷中,那一树孤绝绽放的桃花。冷香沁骨,却又让人心神为之一清,仿佛能将灵魂从灼热的泥淖中暂时抽离。
紧随这虚幻桃香之后,是一声几乎被地脉轰鸣彻底掩盖,却又如同在他灵魂深处直接响起的清越之音。
呜——咿——
那声音,是箫声。
悠远、空灵、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、仿佛来自九天云外的渺渺余韵。它穿透了元阳咆哮的声浪,无视了岩石碎裂的轰鸣,如同最精纯的月光,静静地洒落在这混乱的炼狱中心。声音并不宏大,反而显得有些断续、飘忽,如同风中残烛,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地心的狂怒彻底撕碎。然而,正是这份脆弱中的坚持,这份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阻隔而来的微响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直接抚慰着他灵魂深处那根濒临崩断的弦。
是濒死前的幻觉吗?还是地脉深处某种未知存在的低语?
清风混乱的意识无法分辨。他仅仅捕捉到了这缕香,这道声,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,精神在剧痛的巨浪中获得了极其短暂的、虚幻的喘息之机。那箫声的余韵在识海中回荡,勾勒出一个模糊到近乎不存在的画面:一片无边无际的碧色波涛在月下翻涌,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,发出亘古的低吟。而在那惊涛拍岸、浪花碎玉的瞬间,仿佛有无数桃花的残影,随着飞溅的浪沫一同升起、飘散、融入深邃的夜空……
桃花影落碧海潮。
这个破碎的意象一闪而逝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激起一丝微澜便沉入意识的混沌黑暗。箫声也彻底消散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但那缕奇异的冷冽桃香,却似乎还在他鼻端萦绕了一刹那,随即也被硫磺与焦糊的气息完全吞噬。
清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对外界的感知,如同断线的风筝,意识沉沦向更深的赤红熔岩之海。身体的剧痛和丹田中的混乱依旧在持续,但那缕闯入的香与声,却像一颗微弱的种子,悄然埋入了意识的最底层。
就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,被他死死攥在右手中的真武剑,却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。
剑柄上环绕的阴阳鱼纹,在张翠山形神俱灭、元阳洪流灌入清风体内的那个刹那,曾经有过一次强烈的、仿佛哀鸣般的闪烁。此刻,那闪烁早已平息,古朴的剑身沉静如常,沾染着清风手心渗出的冷汗和血污。
然而,在无人察觉的微观层面,剑身深处那蕴藏了千百载的灵性,在承受了主人彻底消散的悲恸,又被狂暴的地脉元阳洪流猛烈冲刷之后,似乎陷入了一种奇特的“苏醒”前的悸动。剑脊上那近乎于无的幽暗锋芒,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呼吸,极其缓慢地、微弱地起伏着,与清风体内同样狂暴混乱的元阳火种以及顽强潜伏的玄冥寒毒,形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、极其隐晦的共鸣。
这章没有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