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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哐当!”
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拉开,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大声响,在空旷的地下长廊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,如同丧钟敲响。刺眼的白炽灯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猛地扎进唐瑛剧痛而恍惚的双眼。她被身后两名身材魁梧、面无表情的法国巡捕猛地推进屋子,巨大的力量让她踉跄着往前扑了好几步,才勉强站稳,手腕上的冰冷镣铐撞击着,发出清脆而绝望的金属声。
铁门在身后“嘭”地一声被狠狠关上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。
浓重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。这是一间没有窗户、完全封闭的房间。墙壁和天花板都漆成惨白色,在头顶几盏高瓦数白炽灯毫无遮掩的直射下,亮得刺眼,亮得让人无所遁形,亮得几乎要灼伤皮肤。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、陈年汗渍、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属于纯粹恐惧的冰冷气息。房间中央,孤零零地放着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。除此之外,空无一物。绝对的空白,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弃的角落。冰冷的金属椅面和椅背,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。
唐瑛被强行按坐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。椅子的冰冷瞬间透过薄薄的衣物刺入肌肤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双手被紧紧地铐在椅子扶手上坚固的铁环里,冰冷的金属死死咬住纤细的手腕,留下深深的勒痕。双脚也同样被固定在椅子腿的铁环上,彻底失去了任何移动的可能。她像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,被牢牢地禁锢在这个惨白灯光下的刑具上。
死寂!
令人疯狂的死寂!只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,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绝望的回响。
时间在无声的恐惧中流淌,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。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炙烤着她的神经,让她无处可逃。被铐住的手腕因为血液不畅开始发麻、刺痛,冰冷的金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。大脑一片空白,又似乎有无数念头在疯狂冲撞、尖叫:身份暴露了?票根……那张该死的票根!谭主编会不会顶不住压力出卖她?组织……组织知道她被捕了吗?谁能来救她?还是……一切都完了?
就在紧绷的神经即将彻底断裂的临界点!
“咔哒!”
一声轻响,对面墙壁上一扇与墙体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被推开。三个身影依次走了进来。
为首的正是法租界警务总监费尔礼。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深灰色毛呢大衣,面容如同阿尔卑斯山万年不化的冰雪,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,只有纯粹的审视和冷漠。他无声地走到唐瑛对面,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无形的气压如同实质的山峦碾压下来。
巡捕房刑事科督察长萨尔礼紧随其后。他精瘦的身体裹在深色西装里,眼窝深处的阴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深,像两个窥探灵魂的窟窿。他那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,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,在唐瑛脸上缓慢游移,带着毫不掩饰的解剖般的探究欲。
最后进来的是法租界会审公廨华人陪审官陈介卿。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青色长袍,面容枯槁,眼神却锐利依旧。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如同一块深潭边的磐石,沉默地走到费尔礼身侧稍后的位置站定。他的目光落在唐瑛身上,没有愤怒,没有同情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,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被宣判的证物。
没有任何开场白。
费尔礼微微侧头,对萨尔礼递了个眼神。
萨尔礼那双深陷的眼睛立刻闪过一丝兴奋的寒光。他一步上前,动作粗暴地抓住唐瑛被铐在扶手上的左手,毫不怜惜地将她的手腕翻转过来!然后,他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,伸出带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手指,狠狠地在唐瑛左手拇指指甲边缘用力一抠!
“呃!” 唐瑛疼得闷哼一声,额角瞬间渗出冷汗!指甲缝连接皮肉的撕裂剧痛钻心而来!她的拇指指甲盖上,赫然沾着一小块极其微小、如同灰尘般不起眼的……暗红色碎屑!那是舞台后方堆放的、用于布景的干涸暗红色油彩碎末!
萨尔礼小心翼翼地将这点碎屑刮到自己手套指尖,凑到眼前,借着刺目的灯光仔细辨认了一下,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如同毒蛇发现猎物般的笑意。他转过身,将这微小的“证据”呈给费尔礼看。
费尔礼的目光扫过那点暗红碎屑,又缓缓移回到唐瑛瞬间煞白、毫无血色的脸上。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低沉、冰冷,如同手术刀切割着空气:“后台油彩……碎片。唐小姐,你手上沾到的这东西,恰好和爆炸中心区域散落的舞台布景油彩成分一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