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渐渐升到头顶,奏疏房里的温度越来越高。
李梦阳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,后背的官袍也被浸湿了。
他却浑然不觉,依旧低着头,一本本仔细筛选着。
饿了,就拿起桌上的干粮啃两口。
渴了,就喝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。
眼睛酸了,就揉一揉,继续看。
他不敢有丝毫懈怠,每一个字都要仔细琢磨,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推敲,生怕有一句 “漏网之鱼”,被呈到陛下面前。
直到午时三刻,李梦阳才停下手中的笔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他低头一看,桌上的奏疏已经少了大半。
右侧的 “驳回” 堆足足有两尺高。
清点一下,竟然有二十三本!
这二十三本奏疏,清一色都是捕风捉影、妄议宫闱、无中生有的荒唐内容,和他上次写的那本如出一辙。
“二十三本……” 李梦阳喃喃自语,后背一阵发凉。
“要是这些奏疏都呈到陛下面前,陛下肯定会龙颜大怒,到时候别说我了,这些递奏疏的官员,一个个都得遭殃!”
他越想越后怕,觉得自己刚才的筛选还不够仔细,说不定有漏网之鱼。
“不行!得再复核一遍!”
李梦阳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手腕。
然后弯腰抱起右侧的 “驳回” 堆,一本本重新翻开,仔细检查。
每一本的驳回理由是否充分。
每一本的内容是否真的荒唐。
每一本有没有可能被他误判。
他看得比第一次还要认真,生怕自己因为一时疏忽,放过了任何一本可能引发祸端的奏疏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午后的阳光变得有些刺眼。
李梦阳的眼睛都看红了,却依旧没有停下。
直到未时三刻,他才将所有驳回的奏疏重新检查完毕。
确认没有一本误判,也没有一本漏网,这才彻底松了口气。
他将 “呈递” 的奏疏整理好,用一根红绳捆住,交给旁边的小吏。
“这部分,立刻呈给内阁首辅和陛下御览,不得耽搁!”
“是,李大人!” 小吏连忙接过奏疏,快步走出奏疏房。
李梦阳又将 “驳回” 的二十三本奏疏整理好,贴上对应的官员姓名和部门,交给另一名小吏。
“这部分,按照名单,一一退回给原奏官员,告诉他们,奏疏内容不合规,予以驳回,日后勿再递此类奏疏!”
“遵令,李大人!”
做完这一切,李梦阳瘫坐在椅子上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但他的脸上,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他终于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,终于守住了自己的小命,终于不用再担心遗臭万年了!
他看着空荡荡的桌面,心里暗暗发誓:以后每天都要这样认真筛选,绝对不能让任何一本荒唐奏疏,呈到陛下面前!
然而,李梦阳不知道的是,他这 “严格筛选” 的举动,已经在文官集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那些递了荒唐奏疏的官员,收到驳回的奏疏和 “驳回笺” 后,一个个都炸了锅。
工科给事中王缜,拿着驳回笺,气得把桌子拍得 “砰砰” 响。
“岂有此理!我这是直谏陛下,为了后宫安稳,为了龙种安康,怎么就成了‘妄议宫闱’?”
他身边的几名官员也纷纷附和。
“王大人说得对!咱们这是魏征式的直谏,是忠臣该做的事!李梦阳凭什么驳回咱们的奏疏?”
“就是!他李梦阳自己前两天还写了类似的奏疏,现在当了奏疏房掌管,就翻脸不认人了?这是公报私仇!”
“我看他是被陛下吓破了胆,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,根本不管朝廷是非!”
礼科给事中刘大谟更是怒不可遏。
“咱们递奏疏,是为了让陛下改正错误,是为了大明社稷!他李梦阳一个‘驳回’,就把咱们的一片忠心给否定了?这口气,我咽不下去!”
这些官员,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 “清流忠臣”,是在效仿魏征直谏。
既能让陛下 “改正错误”,又能为自己博一个 “敢言直谏” 的好名声。
在他们看来,李梦阳驳回他们的奏疏,就是在打压忠臣,就是在讨好陛下,就是在阻碍他们 “为国分忧”!
他们越想越气,纷纷四处打听,很快就确认了。
所有类似的奏疏,都被李梦阳驳回了,而且驳回理由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不行!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!” 王缜猛地一拍桌子,眼神里满是怒火。
“走!咱们去找李梦阳问问清楚!他凭什么驳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