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他要告诉所有人,朕,并没有错,错的是这个时代,错的是那些欺君罔上的权臣!
烛火摇曳,将他枯槁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,如同一个巨大的囚徒。他蘸饱了墨,用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,在雪白的绫布上,写下了第一个字。
“朕,自登基十有七年,逆贼直逼京师,流寇荼毒四方,辽东烽烟未靖,山西血流成河。地动、水旱、蝗虮,灾异频仍,民生凋敝,实乃古今未有之变局……”
他的笔尖在颤抖,但字迹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,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都刻进这匹白绫之中。
“……皆由朕躬之不德,上干天咎,致使邦国扰攘,万民涂炭。朕非亡国之君,而事事皆为亡国之象,每念及此,心如刀割,夜不能寐。”
他历数自己登基以来的种种“过失”。从错杀袁崇焕,到用人不当,导致杨嗣昌、孙传庭等股肱之臣相继殒命;从加征三饷,致使民不聊生,到轻信谗言,疏远忠良。他的文字充满了血泪,情真意切,仿佛一个在向苍天泣血剖白的罪人。
“……朕宵衣节食,批阅案牍,未尝一日懈怠。然,朕之勤政,换来百官之怠政;朕之节俭,换来天下之贪腐。朕欲用贤臣,而贤臣为奸佞所害;朕欲信武将,而武将骄横难制。及至今日,更有权臣在外,擅专杀伐,另立新法,视朝廷为无物,视朕躬为傀儡!”
写到这里,他笔锋一转,那深沉的自责之下,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!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!他没有点名道姓,但在所有人眼中,这个“权臣”指向谁,已是不言而喻。
“……朕有罪,罪在识人不明,致使豺狼当道,权柄旁落!朕有罪,罪在软弱可欺,未能扫清寰宇,还政于君!朕有罪,罪在德行有亏,无法感召天地,只能眼看祖宗之江山,沦于权奸之手!”
“今朕颁此诏书,布告天下。朕之一身,不足惜。所惜者,宗庙社稷;所忧者,天下苍生。若天下臣民,尚念大明二百七十载之恩泽,尚记君臣之大义,当知朕心之苦,当明国贼之谁属!”
最后,他掷笔于地,泪流满面,伏案痛哭。
这份充满了悔恨、不甘、自我辩解和政治煽动的“罪己诏”,连夜由司礼监用最快的速度誊抄、刊印,发往京城各处衙门布告栏,并以八百里加急,传谕天下。
他做完了他能做的最后一次舆论挣扎。然后,他开始等待。他像一个溺水之人,抛出了最后的稻草,等待着有人能将他拉出绝望的深渊。他幻想着,这份诏书能够唤醒天下士子的忠君之心,能让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幡然醒悟,能让顾昭麾下的骄兵悍将产生动摇。
然而,一天过去了,京城死一般的寂静。
两天过去了,除了少数腐儒老臣跪在午门外痛哭流涕, praise 圣君罪己,再无任何波澜。
三天过去了,从外省传回的消息,如同雪上加霜。江南各省,对这份罪己诏反应冷淡,商人们私下里议论的,全是山西的《商法》会不会推行到江南;湖广、四川等地,则完全被左良玉、秦良玉等顾昭的盟友所控制,诏书甚至没能在官府公开张贴;至于北方,早已是顾昭的天下,这份诏书,更像是一个引人发笑的政治笑话。
希望,彻底破灭了。
那份悲情的罪己诏,非但没能激起“勤王”的浪潮,反而像是他自己递给世人的一纸降书,向所有人承认了他的无能与失败。
当第三天的夕阳,将最后一缕余晖从乾清宫的窗格上抽离时,朱由检心中的最后一丝光亮,也随之熄灭。
绝望,没有将他彻底压垮,反而催生出了一种极致的疯狂。他缓缓抬起头,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,不再有泪水,只剩下一种飞蛾扑火般的、决绝的凶光。
他不当傀儡!他宁可死,也要作为一个手握权柄的皇帝死去!哪怕只有一天,一个时辰,一瞬间!
他猛地站起身,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:“来人!给朕传英国公张维宪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、还有京营里所有对朕忠心的旧部将领,立刻入宫见驾!立刻!”
夜色深沉,几个早已被架空,或者赋闲在家的身影,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秘密潜入了这座死寂的宫城。他们中,有世受国恩的勋贵子弟,有对朱明王朝还抱有愚忠的京营老兵,还有几个在锦衣卫和东厂的清洗中幸存下来的、对顾昭恨之入骨的缇骑。
总共,不到三百人。这是他,大明天子,在这座京城里,能找到的最后一批,愿意为他赴死的力量。
在烛火通明的偏殿里,崇祯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,他亲自为这些最后的忠臣倒上了酒。
“诸位爱卿,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火山喷发前的死寂,“朕的罪己诏,想必你们都看过了。朕不甘心,朕的大明,不能就这么亡于一个权臣之手!”
英国公张维宪等人跪伏在地,泣不成声:“臣等万死!请陛下降旨!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