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非他提前设局误导，这份情报对广固守军而言将价值连城。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对手。

    然而，在情报的末尾，还有一行稍小、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添上去的字：“然，北府军阵严谨，疫病似得控，士气未衰。统军之将……心思缜密，善用奇技，需格外警惕。其所制器械，尤需防范。”

    看到这里，陈衍的手指在绢帛上停顿了一下。这行字，超出了纯粹情报的范畴，带着一丝个人化的评价，甚至是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提醒？提醒谁？提醒慕容超要警惕他陈衍？

    这微妙的情感流露，让陈衍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。他们是对手，是敌人，隔着国仇家恨，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。但在这较量之中，却又夹杂着对于对方才华的隐约认可，一种棋逢对手的复杂情绪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片刻，将原信凑近烛火，看着那清秀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、焦黑、最终化为灰烬。

    “可惜了。”他低声自语，不知是在可惜这份才华用于间谍之事，还是在可惜这注定对立的位置。

    翌日，北府军的斥候回报，树洞中的假密信已被取走。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几天，北府军观测手通过巢车敏锐地注意到，广固城东门的守军明显加强了，准备了大量沙土、水缸用于防火，士兵们的神情也格外紧张。而北门的守备，则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。

    陈衍站在巢车上，望着广固城头这微妙的变化，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。他的反间计，起效了。

    他与慕容月的这第一次正式交锋，看似他占了上风，成功误导了对手。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，反而更加凝重。慕容月的敏锐和冷静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，她绝不会轻易上当太久。这场地下的智斗，才刚刚开始。而那种因欣赏对手而产生的微妙情绪，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微小石子，漾开的波纹虽细，却持久不散。

    广固城下的明枪暗箭，因这突如其来的谍影交锋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。而在智谋的碰撞中，某些超越立场的情感种子，正在不被察觉地悄然萌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