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佐和我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皱起眉来: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
“飘飘随我来看看大哥”元佐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榻前:“大哥,你怎么了?”
只见榻上软绵绵躺着一个人,形容憔悴、面皮苍白,目光也涣散着。听到有人叫他,德芳缓缓移过眼珠,努力瞧了半天,嘴角扬了扬,含混不清地说道:“元佐来了……飘飘也来了。”
元佐已经满脸是泪,我更是“哇”得一声哭了出来,趴在他床前哭喊道:“德芳,你怎么回事,前两天你还好好的……”
德芳努力伸起手,摸了摸我的头发:“生死有命,你别太难过。”
他这么一说,我更是哭得厉害:“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,你会长命百岁的”
他惨淡地笑了笑,叹了口气闭上眼睛。元佐拉起德芳的手,哽咽地说道:“大哥,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,兄弟无能,不能……不能保全大哥”
德芳虚弱地摇摇头,看向元佐说道:“你做的已经很多了”
“大哥……”元佐趴在床上呜呜哭了出来。这时,德芳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赵彦玥,对我说了句:“把门关上,我又几乎话向对你们说。”
赵彦玥摒退了左右,将门关上。这时,德芳神色平缓了很多,他看着赵彦玥说道:“四弟,咱们这些兄弟里,你最像太祖,文韬武略、精明强干,有勇有谋,我们真的自愧不如。”
赵彦玥站在一旁,紧紧握着拳头。
德芳又说:“可是,你须知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德昭……就是最好的例子。”
元佐愣了,他使劲摇头:“不会的不会的四哥是父皇得力的助手,父皇不会害四哥的”
“到底是得力的助手,还是养虎为患,元佐,你真了解你父皇的心吗?”德芳强笑着,一脸无奈和不甘。
“大哥,你别说了”赵彦玥终于出声劝道:“这些我都明白”
“不你不明白。”德芳深深喘了口气,又说道:“我问你,这个世间你最看重什么?”
赵彦玥一愣,没有回答,但目光却下意识停在我身上,德芳笑了笑:“这就是了。既然如此,你为何不肯放手呢你如今辛苦建立的成绩,他日都将成为置你于死地的罪状”
德芳话还没说完,我已经心惊肉跳的牙齿打战,不由自主地看向赵彦玥。他低着头,神情不辩。元佐噌地站了起来,沉身说道:“大哥,虽然你说的我并不相信,但我向你保证,只要我活一日,就拼了命护着咱们这些兄弟们”
德芳看向元佐,感激地点点头,片刻,他又努力睁开眼,看着赵彦玥却对元佐说道:“别忘了,还有四叔”
我直觉赵彦玥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。这时德芳才安稳闭上眼睛,他说道:“你们快走吧,皇上想必片刻之后就要来了。”
闻言赵彦玥和元佐都站起身,擦了擦泪,打算要走,我突然开口说道:“大哥,我给你唱首歌再走。”
德芳轻轻地点点头,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下,我抽了抽鼻子,压抑着胸口的酸涨,开口唱道:“暗淡了刀光剑影,远去了鼓角铮鸣,眼前飞扬这一个个鲜活的面容。淹没了荒城古道,荒芜了烽火边城,岁月啊,你带不走,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……”
我坐在马车上,呆呆看着窗外,灿烂的阳光撒在青石铺就的路上,酒坊歌肆里俗艳女子和猫着腰的堂倌在不断招呼着往来的客人,挑担卖货的俊俏货郎正被几个胆子大的娇俏姐姐围着挑东捡西,还有不听话挨了数落正哇哇大哭的孩童……不管我心中有多大的悲伤,周遭的一切还是一如往常,亘古不变的冷眼旁观。我一遍一遍的流泪,不知道是为了德芳,还是为了别的什么,直到赵彦玥伸手将我揽入怀中。我终于忍不住,开始呜呜哭泣:“为什么,德芳还不到三十岁”
“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吧”赵彦玥叹声道。
我抬头看他,点点泪光中,他似乎永远都春风得意、踌躇满志的脸变得深沉严肃,他只是略微低了低头,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我的额角,便不再说话。
我知道像赵彦玥这样固执又自信的人是不会轻易为了别人改变主意,他有自己的抱负和志向,德芳改变不了,我也改变不了……想到这儿,心里涌起滔天的酸楚,我只能将头深深靠在他肩膀上,和他的心一起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