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白!”低沉而整齐的回应,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。
子时三刻,东南城墙根一处被杂物巧妙伪装的暗门被两名大力士缓缓移开,仅容一人侧身通过。高啸第一个钻出,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他警惕地四下观察,确认安全后,向后打了个手势。身后的士兵们依次鱼贯而出,动作迅捷如狸猫,迅速融入城外的黑暗中。
他们沿着那条早已勘测多次的干涸河床潜行。河床提供了天然的洼地掩护,两岸的土坎有效地遮挡了身影。所有人都穿着无声履,脚步轻捷,只有极其细微的沙沙声,完美地融入了秋夜风的呜咽之中。
最危险的一段路是必须穿过燕军第二哨塔的视野范围。塔楼上火把的光晕勾勒出守卫拄着长矛的身影,甚至能听到他们用胡语低声交谈的声音。队伍紧贴着河床最深的阴影处,几乎是匍匐前进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一名士兵在移动时,小腿不慎撞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松动石头,石块滚落,发出一串“咯咯”的轻响。
塔楼上的谈话声戛然而止。
“下面什么动静?”一个警惕的声音带着呵斥传来。
所有潜行的士兵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身体紧紧贴在地面上,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,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刀柄,准备随时暴起搏命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河岸上方浓密的草丛里,突然“窸窣”一阵响,随即一只受惊的野猫“喵呜”一声尖叫,猛地窜出,飞快地消失在另一侧的黑暗中。
“他娘的,是只野猫!吓老子一跳!”塔楼上的守卫骂骂咧咧地嘟囔着,谈话声和哈欠声再次响起。
队伍所有人这才将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缓缓吐出,继续在死亡的阴影下艰难穿行,每个人背后都已被冷汗浸湿。
丑时将至,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燕军辅营轮廓,终于近在眼前。透过简陋的木质栅栏缝隙,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堆积如山的粮草囤和排列整齐的投石车、云梯、冲车等攻城器械。巡逻的燕军士兵抱着长矛,慢悠悠地走过,间隔时间果然如陆昶所料,足足有一刻钟,而且显得无精打采。
高啸潜伏在草丛中,仔细观察了片刻,确认了巡逻队的规律和哨兵的位置,随即打出了一连串复杂而精准的手势。士兵们立刻按照事先反复演练的分组,悄无声息地散开。二十名力士如同暗夜中的狸猫,利用阴影的掩护,悄然靠近那些巨大的粮囤,解下了背上的“猛火油柜”,调整好喷口方向。其余士兵则两人一组,潜行至各类重要器械下方,小心翼翼地安置好“惊雷包”,并将浸油的引线搓捻到位。
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,当那队燕军巡逻队再一次打着哈欠,慢悠悠地走过,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帐后方的阴影里时。
高啸眼中杀机毕露,猛地挥下手,低喝道:“动手!”
刹那间,二十道粘稠炽热的橘红色火舌,从“猛火油柜”的铜制喷口中狂涌而出,如同地狱的毒蛇,精准而凶猛地舔舐上那些干燥的粮草囤!浸了火油的粮草遇火即燃,火苗“轰”地一下爆开,瞬间窜起数丈高,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,将半个辅营映照得一片血红,亮如白昼!
几乎在同一时间,“轰!轰!轰!轰——!”震耳欲聋、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!安置在投石车底座、井阑下方、云梯旁的“惊雷包”被引燃,巨大的冲击波将沉重的木制构件撕成碎片,火光迸射中,无数预置的铁蒺藜如同死亡风暴般向四周疯狂溅射!许多刚刚被火光和巨响惊醒、衣衫不整、睡眼惺忪地冲出营帐的燕军士兵,根本来不及反应,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属风暴射成了筛子,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嚎!
“走水啦!快救火!”
“敌袭!是晋军!晋军袭营!”
“我的腿!救命啊!”
“挡住他们!快挡住!”
整个辅营彻底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。救火的惊恐呼喊声、伤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、军官气急败坏却无人听从的呵斥声、木材燃烧爆裂的噼啪声、重型器械被烧毁倒塌的轰鸣声……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直冲云霄,连数里外的郯城主城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高啸毫不恋战,立刻掏出竹哨,鼓足力气,吹出了急促而尖锐的“三短一长”撤退信号。得手的士兵们早已蓄势待发,闻令立即按照预定路线,三人一组,相互警戒掩护,如同潮水般向后急速撤退。在撤离的同时,他们奋力将手中的烟幕弹投向追兵方向和营区交通要道。“嘭嘭”几声闷响,浓密呛人、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滚滚而出,迅速弥漫开来,进一步遮蔽了视线,加剧了燕军的混乱和恐慌,有效地阻碍了可能的追击。
城头上,一直如同石雕般凝立、右手紧紧按着剑柄的陆昶,看到东南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和连绵不绝的爆炸声,紧抿的嘴角终于微微松动,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。他立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