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苍在一旁的观测记录仪上郑重写下:“启明城心跳桥合龙初步完成。人类情感的最大跨度,首次被星纹科技压缩承载于0.2毫米的物理厚度之上。”
桥梁主体合龙,后续的仪式性工程交由张良负责。他在桥梁东西两侧入口,铺设了特殊的“心跳采集区”——并非冰冷的机器,而是打磨温润的仿古秦砖,内部嵌有感应器。每一位踏上桥梁的公民,其脚步落在砖上的0.5秒内,一段实时的心电图便会被记录,并瞬间生成一个匿名的“心迹NFT”。同时,桥梁两侧栏杆上密布的柔性LED灯带,会立刻将这条独一无二的心跳曲线以流光的形式显示出来,持续约十三秒,如同行走的、生命的签名。
公子嚣带领着太学的同学们,穿着统一的运动服,蹦蹦跳跳地跑过采集区,LED上闪现出一连串活泼雀跃、如同小兔子奔跑般的曲线。
百越联盟大酋长越姮姬,以赤足踏上秦砖,神情庄重,她的心跳曲线在LED上呈现出的,竟隐约像一幅古老的百越图腾,充满了神秘的生命力。
就连奉命前来巡查安保的黑冰台监察肃正司郎中蒙坚,尽管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,但他那稳定在每分钟九十次、近乎一条直线的心跳曲线,还是无声地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紧绷。
桥梁的启用,也引发了关于数据隐私的公开辩论。在熙熙攘攘的西桥头,道家隐者玄真子带领着几名弟子,静坐于地,面前立着一块简单的牌子:“心跳本是无常,上链即成执念。诸君,可愿放下?”
不远处,医家的灵枢生则拿着一个夸张的听诊器,对着自己的直播镜头大声疾呼:“保存这些匿名心跳数据,我们能建立更精准的疾病模型!可能提前十年预警心梗脑卒中!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?是害怕健康,还是害怕被了解?”
名家的谈天衍则在人群中穿梭,以其犀利的辩才现场开杠:“我们怕的不是被了解,是了解之后被定义、被分类、甚至被‘优化’!今天它说你的心跳‘不健康’,明天是不是就能限制你的‘不健康’消费?!”
星纹网络的实时投票界面,三个选项的百分比在不断跳动。出乎一些人意料,选项C(转化为城市白噪音)的支持率一度悄然领先——似乎有相当一部分人,渴望一种能被集体心跳温柔包裹的、匿名的安全感。
桥梁即将全面贯通,只剩下最后一段约半米长的接口,需要将一片特殊形状的箔片精准嵌入。由于接口处能量场极其复杂且敏感,AI控制的机械臂无法处理那微妙的“情感误差”,必须由经验丰富的工匠或……足够敏锐的直觉来完成。
嬴政再次抢下了这个最终任务。他背负着那最后一块闪烁着瑰丽星纹的箔片,踏上了已然成型的桥面。奇异的是,他每踏出一步,脚下接触的桥面便会微微亮起,浮现出之前某位过桥者留下的、匿名的心跳曲线光影:
第一步,是一条平稳如丘陵的曲线,心率约65次/分,仿佛一位智者的沉思。
第二步,是一条剧烈起伏、峰值高达108次的曲线,属于某个陷入热恋或极度兴奋的少女。
第三步,是一条密集快速、毫无规律可言的波动,如同新生命充满探索的啼哭。
……
这些无声的心跳,仿佛在为他引路,也仿佛在将无数陌生人的生命片段,与他此刻的劳作连接在一起。
“还有三十秒!窗口期要过了!跑起来!” 桥塔上的项羽,通过扩音器发出吼声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。
嬴政深吸一口气,开始冲刺。他自身的心跳在重负和奔跑下急剧加速,逼近每分钟一百八十次。而他脚下的桥面星纹,仿佛被这充满决心的心跳所激活,竟不再随机显示他人的心迹,而是凝聚、延展,在他脚下形成了一道如同烈焰奔腾般的、赤红色的流光轨迹,宛如传说中的赤兔马踏火而行,护送着他直冲终点!
就在箔片即将嵌入那0.15毫米缺口的瞬间,异变突生!或许是因极致的疲惫与精神的高度集中,嬴政的心脏猛地一悸,心跳监测显示了一次短暂的、约0.8秒的骤停!
他脚下的赤红星纹轨迹随之瞬间黯淡,仿佛失去了动力来源。桥梁接口处的能量场也因此一阵紊乱,反馈到监测屏幕上是一片代表异常的红黑色警告!
千钧一发之际,一只大手猛地从旁边伸来,紧紧抓住了嬴政的手腕!是项羽!他不知道何时已经从桥塔冲了下来。他另一只手抓着一个连接着桥体能量回路的便携式听诊器,毫不犹豫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。
咚——咚——
沉稳、有力、充满野性生命力的心跳声,通过听诊器,被直接导入桥体的星纹回路!
那黯淡的赤红星纹如同被注入滚烫的鲜血,先是猛地亮起,转为耀眼的金色,随即稳定下来,化为代表通畅与和谐的碧绿色!
“咔哒。”
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契合声响起。
最后一块箔片完美嵌入。
误差: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