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谌只得强忍怒火,将这口闷气生生咽下。
他连吸数口气稳住心神,阴沉着脸道:"此事作罢。如今且说第一桩——我家大公子仁厚,宽限十五日。刘将军何时撤出淮南?"
刘备饮尽杯中酒,突然放声大笑。
笑声中尽是讥诮。
荀谌一怔,见刘备莫名发笑,脊背竟窜起一丝寒意。
笑声骤停。
刘备面上温厚之色荡然无存,唯余凛冽怒意:"淮南是我麾下将士浴血搏杀,用性命换来的。袁谭这鼠辈,以为借袁绍之势虚张声势,便能吓得我刘备拱手相让?"
"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。"
“我刘备,早已不是昔日任人轻贱的平原小吏!”
酒杯重重砸在案几上,碎瓷四溅。
堂中空气骤然凝固。
荀谌瞳孔骤缩,喉结滚动,却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“你...你...”
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气势如虹的男人,恍惚间竟怀疑自己认错了人——这当真是当年那个连诸侯席位都挤不进去的织席郎?
“荀友若!”
清冷声线划破凝滞。
红衣似火的新郎官踏着满地碎玉而来,袍角翻飞间惊起凛冽杀意。
“秦...牧?!”
玄纹婚服映得年轻人眉目如刀,字字掷地有声:“滚回去告诉袁显思——”
“淮南只是开始。”
“接下来是徐州,是青州,是整条黄河!”
荀谌踉跄后退半步,突然醍醐灌顶。
这场纳喜宴哪是什么风月事?满堂红绸分明是战旗猎猎!从刘备入席那刻起,他们所有人就踏进了精心编织的局。
“好一招明修栈道...”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他终于看清婚宴背后的铁马冰河。
荀谌猛然惊醒,满面怒容地朝秦牧暴喝。
秦牧嘴角挂着冷笑,沉默不语。
荀谌瞳孔骤缩,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年轻谋士。
此刻他终于切身体会到,那些关于秦牧神机妙算的传闻,绝非虚言。
此人竟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!
其手段之诡谲,令人毛骨悚然。
强自镇定后,荀谌压下心头惊骇,转向刘备厉声道:
"我主乃当世最强诸侯,剿灭曹操、一统北方指日可待。"
"刘备,你君臣哪来的胆量,敢愚弄袁氏,敢羞辱我家大公子?"
"还敢主动向我主宣战?"
刘备霍然起身,浑身迸发出凛然气势。
"告诉袁谭那厮,沐浴更衣备好棺木,待我取他首级!"
"连同他父亲袁绍!"
"这逆贼妄想篡夺汉室江山,我身为刘氏宗亲,誓不与其共存!"
"纵使血染疆场,亦在所不惜!"
"今日我以淮水为誓,必诛尽袁氏满门!"
荀谌如遭雷击。
踉跄倒退三步,满脸骇然地僵在原地。
刘备竟公然向袁氏宣战?
还敢猖狂到要灭袁氏全族?
纵使曹操也不敢如此口出狂言!
这织席贩履之徒何来这般底气?
荀谌脑中嗡嗡作响,几疑身在梦中。
良久,他连吸数口气才勉强回神。
终于确信所见非幻。
刘备就是要与袁绍决裂,妄想以荆扬二州之力,撼动北方霸主的地位。
"如今大公子不慎落入圈套,对刘备全无戒备,若让对方抢占先机,局势将难以挽回!"
"事不宜迟,我必须立即返回禀告大公子!"
荀谌目光闪烁,强压下胸中怒火。
他冷笑着朝刘备拱了拱手:
"刘将军仅凭两州之地,就敢与我主为敌,这份胆识倒是令人佩服。"
"很好,阁下的每一句话,我都会原原本本转告大公子。"
"告辞!"
言罢,荀谌拂袖欲走。
"且住!"
秦牧一声断喝,厉声道:
"我主宽厚,纵是两军交锋,也不愿为难来使。"
"但你仗着袁氏威势,竟敢对我主如此傲慢无礼,岂能轻饶?"
"陈叔至,把这厮给我乱棍轰出去!"
荀谌一时愕然。
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秦牧——
这个寒门出身的粗鄙之人,竟敢如此欺辱于他!
他可是颍川荀氏子弟,当世名流,更是袁绍身边重臣。
如今竟要以这般羞辱的方式被人驱逐?
打狗也要看主人!
陈到早已按捺不住,跃跃欲试地望向刘备。
刘备沉默不语,默许了秦牧的决断。
他明白,秦牧这是在维护他的威严。
如今的他已非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