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!
“尔等钟鸣鼎食,华服骏马,一宴之费,可抵百户一岁之粮!挥霍无度时,可曾想过‘刮肉’?”
“尔等圈地千顷,奴仆如云,一声令下,可断百人生计!巧取豪夺时,可曾想过‘填坑’?”
“今日,车轮之下,非是草芥,乃是一条能养家、能奉亲、能传艺的活生生的人命!他的血,还在流!他的妻儿,还在哭!”周鸣猛地指向血泊中哭泣的妇人和她惊恐的儿女,声音如同泣血,“九百四十钟粟,非是买命!而是偿其家失梁柱之痛!偿其子女失怙恃之哀!偿其二十载辛劳付之东流之损!此乃‘数’之至公!此乃‘法’之至理!尔等眼中只看到粟米,却看不到这‘数’背后,是天道昭彰,是人心所向!”
“你…你…”郤至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由红转青,再由青转紫,一口气堵在胸口,几乎要晕厥过去!周鸣的话语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那被特权包裹的灵魂上!他从未受过如此赤裸裸的、在万千庶民面前的羞辱和指控!
“杀…杀了他!给我把这妖人连同他那妖器,给我砸了!!”郤至彻底失去了理智,如同疯魔般嘶吼!
“保护先生!”胥渠目眦欲裂,拔出一柄防身的短匕,毫不犹豫地挡在周鸣身前,如同扑火的飞蛾。几个同样被点燃了血性的年轻庶民,也红着眼,随手抄起地上的木棍、扁担,怒吼着围了上来!他们或许依旧畏惧贵族的权势,但此刻,周鸣和他那“九百四十钟粟”的宣判,如同黑暗中的火炬,点燃了他们心中压抑太久的、对“公平”的渴望!
冲突一触即发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住手——!”
一声威严而隐含怒意的沉喝,如同闷雷般从人群外围传来!
沉重的脚步声响起,一队身披重甲、手持长戟、杀气腾腾的宫廷卫士,如同分开波浪的铁犁,强行挤开人群,迅速控制了现场。为首者,正是晋厉公身边的心腹侍卫长!
侍卫长目光如电,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、血泊中的尸体、对峙的双方,最终落在脸色铁青的郤至和面色沉静的周鸣身上。他对着郤至的方向微微躬身,语气却是不卑不亢:“郤公子,君上有命:东市惨剧,骇人听闻!着即由司寇府会同…周先生,”他顿了一下,加重了“先生”二字,“详查此案!一切…依‘理’秉‘公’而断!涉案人等,无论贵贱,不得妄动!违者…以抗君命论处!”
最后一句“以抗君命论处”,如同冰冷的枷锁,瞬间套在了暴怒的郤至头上!他猛地看向侍卫长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丝被君权压制的惊悸!
侍卫长不再看他,转身对着周鸣,语气明显带上了几分敬意:“周先生,君上口谕:先生所持之‘理’,所算之‘数’,君上…拭目以待!请先生务必…将此案之‘公理’,昭示于绛都!昭示于天下!”
说完,他一挥手,甲士们立刻上前,隔开了双方,并开始清理现场,保护证据(包括那台静默无声、却已掀起惊涛骇浪的“罪价计算仪”)。
郤至站在奢华的车舆上,脸色由紫转黑,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。他死死地盯着被甲士护在中间的周鸣,盯着那台冰冷的机器,盯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。那“九百四十钟粟”的数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心头,也烫在了所有围观贵族和庶民的心头!
冰冷的齿轮咬合出人命的价签。
贵族的车轮碾不碎数学的公理。
“九百四十钟粟”的惊雷,已炸响在晋国的天空。
一场以“数”为剑、以“理”为盾,向千年血统特权发起的终极挑战,
正式拉开了染血的帷幕。
ha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