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兄,看,前方便是我楚家在清凉山的别业‘松涛小筑’。”楚亦然指着前方一片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青瓦白墙院落,热情相邀,“苏兄若不嫌弃,这几日不妨就在舍下歇脚?此地虽比不得城中繁华,却也清静雅致,山泉清冽,景色宜人,正适合休憩赏玩。”
李承乾抬眼望去,楚家别业依山而建,规模不小,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。他微微一笑,拱手道:“楚兄盛情,苏某心领。只是此行仓促,在下在青溪畔也有一处简陋的落脚之地,名曰‘菡萏园’,离此不远,与贵府仅一溪之隔,倒是不便叨扰了。”他婉拒得恰到好处,既不失礼,又保持了一份若即若离的距离感。
楚亦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,但很快恢复如常,爽朗笑道:“原来如此!苏兄竟在青溪置有别业,真是有缘!菡萏园亦是清幽之地,那楚某就不强求了。改日定当登门拜访,还望苏兄莫要嫌弃。”
“楚兄客气了,随时欢迎。”李承乾含笑应下。
两辆马车在岔路口分开。李承乾的马车沿着另一条小径,驶过一道清澈的山溪石桥,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更为小巧精致、临溪而建的院落前。门楣上“菡萏园”三字,笔力遒劲,带着几分内敛的锋芒。
园内果然遍植荷花,虽已过盛花期,仍有几支晚荷亭亭玉立,衬着满池田田的碧叶,别有一番风致。小楼雅致,布置简约却不失格调。
夜色渐深,山间凉意浸人。李承乾屏退旁人,只留含秋在侧伺候沐浴。巨大的柏木浴桶中热气蒸腾,撒着几片清香的松针和晒干的荷瓣。李承乾闭目浸在热水中,放松着连日车马劳顿的筋骨。
含秋跪坐在浴桶旁,一双纤纤玉手力道适中地为他揉捏着肩膀,手法娴熟。她声音轻柔,如同山涧清泉:“殿下,楚家这位大公子,表面温润如玉,谦和有礼,实则心思深沉,绝非易与之辈。他看似中庸,在金陵年轻一辈中不显山不露水,既不如谢家三公子谢远穹那般锋芒毕露、野心勃勃,也不似其弟谢远庭那般依仗外家背景行事张扬,但楚家内部事务,凡经他手者,无不井井有条,暗地里早已是楚老爷子楚天凌属意的继承人,地位稳固。他今日对殿下如此热络,殷勤相邀,恐怕不只是尽地主之谊那么简单。”
李承乾“嗯”了一声,并未睁眼,任由热水舒缓着疲惫。含秋的情报印证了他的判断。楚亦然,是一条善于隐藏的潜龙。“楚家根基深厚,在江南织造、漕运乃至海贸上都有不小的影响力。楚天凌…是个老狐狸。”他淡淡评价。
“是。据暗影查探,楚老爷子对殿下‘苏承恩’的身份颇有疑虑。”含秋继续道,声音压得更低,“他曾对其心腹言道:‘太子殿下何等身份,岂会孤身简从,深入江南?’他更倾向于认为殿下是某位宗室郡王世子,或是天子身边极得信任、手握重权的年轻勋贵,此番南下或有特殊使命。”
李承乾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,楚天凌的怀疑很合理,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。真真假假,才能让这些地头蛇们摸不清深浅,既不敢轻视,又不敢贸然试探。
“楚家小姐呢?”他随口问道。
含秋手上动作不停,轻声道:“楚兰芷小姐,年方十五,是楚家嫡出的小姐,性情温婉,颇通诗书。只是…今日观其神色,似乎对殿下您…颇有好感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而且,似乎对家中为她定下的一门亲事,非常抗拒。”
“哦?”李承乾微微挑眉,这倒是个意外收获。
与此同时,松涛小筑内,气氛却不如菡萏园这般宁静。
书房内,灯烛明亮。楚天凌端坐主位,面色沉凝。楚亦然垂手立于下首,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凝重。
“父亲,这位‘苏承恩’,绝非池中之物。”楚亦然将今日车中交谈、李承乾展示的奇香、贡酒等细节一一禀报,末了总结道,“其见识气度,出手之豪绰,绝非寻常宗室或勋贵子弟可比。孩儿观其随从,虽沉默寡言,但眼神锐利,步履沉稳,皆非庸手。尤其是那位姓王的老仆,气度沉稳,隐隐有大家风范,倒像是…宫里的内侍总管一流人物。”他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。
楚天凌捻着胡须,眼神锐利如鹰:“内侍…宗室…勋贵…太子?”他缓缓摇头,否定了最惊人的那个选项,“太子乃国本,岂会以身犯险,轻入江南?纵有要务,也当派钦差大臣,明发上谕。此子身份成谜,但来头定然不小。他落脚菡萏园,与我楚家隔溪相望,绝非偶然!亦然,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,小心应对。既不可怠慢,亦不可过分亲近,更不可让其探知我楚家核心之事。以礼相待,静观其变!”
“是,父亲,孩儿明白。”楚亦然肃然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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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内宅绣楼,气氛则带着几分压抑的委屈和决绝。
楚兰芷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铜镜中自己微红的眼眶。贴身丫鬟小蝶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