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长风。”傅青竹打断了他,声音平静无波,甚至没有回头。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瓷酒杯,里面是琥珀色的酒液,散发出清冽的酒香。“愤怒,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
长风一怔,低下头:“弟子…弟子只是气不过。”
“气不过?”傅青竹抿了一口酒,目光投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,“江湖路,本就是尸山血海铺就。圣门之内,更是如此。弱肉强食,利益为先。今日他杀你的人,明日你亦可杀他的人。今日他冷眼旁观,他日你亦可袖手旁观。怨恨?那是弱者的情绪。”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,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。
“可是师尊,我们与谢家的合作…”
“合作?”傅青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,“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。谢宣利用天魔宗的刀铲除异己,我们利用谢家的财力和渠道达成目的。各取所需,仅此而已。至于过程中死了谁,损失了什么,只要不影响最终目标,都不值一提。圣门无情,你需谨记。唯有磨砺心性,摒弃无谓的情感,才能在荆棘路上走得更远。”他的目光转向长风,带着审视和告诫。
长风被傅青竹那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凛,连忙躬身:“弟子…谨遵师尊教诲!”
就在此时——
“轰隆隆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陡然炸响!如同天神的战鼓,重重地敲击在金陵城的上空!
紧接着,豆大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,瞬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。狂风卷着雨水冲进轩榭,带来一股泥土的腥气和久违的凉意。
傅青竹站起身,走到窗边,任由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和发丝。他举起酒杯,对着漫天倾泻的暴雨,一饮而尽。冰凉的酒液滑入喉中,带着一股辛辣的回甘。
“风雨…终于来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,仿佛这肆虐的天地之威,正是他期待已久的舞台序幕。江南这盘棋,在压抑了太久之后,终于被这狂暴的雷霆和骤雨,彻底撕开了平静的伪装。
暴雨如注,冲刷着金陵城的每一寸土地,洗去了连日来的燥热与尘埃,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泥泞与寒意。雨水敲打着青瓦,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,沿着屋檐奔流而下,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。
青溪菡萏园,临水的凉亭内。李承乾没有像往常一样垂钓,而是站在亭边,负手望着亭外被雨帘模糊的荷塘。雨水打在荷叶上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,汇聚成流,又滚落入池塘,激起圈圈涟漪。
含月和含秋安静地侍立在亭柱旁,看着太子殿下颀长而挺拔的背影。她们能感觉到,殿下今日的气息有些不同。不再是那种悠闲的、掌控一切的从容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锐利和…期待?仿佛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猎豹,正在无声地绷紧肌肉。
王林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回廊的转角,他没有打伞,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和鬓角,但他毫不在意,快步走进亭中,将一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密报双手呈上。
“殿下,天枢急报。来自西郊水荡现场和…城内的最新消息。”王林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。
李承乾转过身,没有立刻去接密报,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王林:“说。”
“是。”王林迅速展开油纸包,里面是几张被水汽微微洇湿的纸笺,“昨夜西郊水荡,私盐船队被屠戮殆尽,确认是幽影老人所为。手法干净利落,皆是一击毙命。现场残留的盐袋中,有被暴力撕开的夹层痕迹,里面…空了。”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李承乾,“此外,我们的人在现场附近的芦苇丛中,发现了这个。”他递上一小块深色的、带着奇特纹路的布料碎片,像是某种特殊服饰的边角。
李承乾接过布料碎片,指尖摩挲着那独特的纹理,眼神微凝:“幽影…飞鸟图…还有这个…”他看向王林,“城内呢?”
“城内,”王林继续道,“魅女门昨夜遭袭,损失惨重,一处重要据点被拔除,数名核心弟子被杀,现场同样留下‘幽影’标记。同时,赵府确认,魅女门安插的棋子柳儿,确系被赵德云虐杀致死。另据密报,绯月…疑似因过度使用‘倾绝天下’,遭到严重反噬,情绪极不稳定,魅女门内部动荡加剧。”
李承乾静静地听着,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、洞悉一切的笑意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重新转过身,望向亭外白茫茫的雨幕。
“飞鸟图被劫,幽影行踪暴露,魅女门再遭重创,绯月受创…赵德云失控…”他低声自语,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拼图,“还有血杀门的冷眼,天魔宗的按捺…以及谢家、王家的蠢蠢欲动…都动了,都急了…”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带着水汽的凉意直沁肺腑,眼中精光暴涨,仿佛穿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