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了解到,崔林被族诛后,其在邺城的府邸已被查封,田产充公。但崔家毕竟是大族,一些远支旁系,或因早已分家,或因藏匿得法,得以幸免。据说,崔林有一庶出的侄子,名叫崔亮,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,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,崔林出事时,他恰好因在外赌博欠债,躲在了城外的庄子里,竟侥幸逃过一劫。如今,此人隐姓埋名,据说就藏在邺城西南的滏水畔某个渔村里。
这无疑是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!但杜预深知,“校事府”的探子无孔不入,尤其是在邺城这等重镇,负责河北军政的司马师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。他必须万分小心。
他没有直接去寻找崔亮,而是采取了更迂回的方式。他通过皮货生意,结识了专门往滏水沿岸村落收售渔获、山货的小商人,旁敲侧击地打听那个“好赌、出手却有时阔绰”的陌生年轻人的消息。同时,他让手下的探子,伪装成乞丐、货郎,在滏水沿岸进行地毯式的秘密排查。
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风险。好几次,杜预都感觉到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暗中注视着自己。他知道,那是曹魏“校事府”的暗桩。他不敢有丝毫异动,依旧每日打理生意,与客人谈笑风生,将焦急深深埋藏在心底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十余日后,一名探子终于在一个名为“柳林泊”的偏僻渔村,发现了疑似崔亮的踪迹。那人化名“黄三”,整日无所事事,偶尔会拿出一些看似价值不菲的小物件去镇上典当换钱,然后便钻进赌场,行为与描述的崔亮极为吻合。
杜预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“黄三”。他没有选择在柳林泊,而是在“黄三”常去的一个小镇赌场外“偶遇”。他设计了一场精妙的“碰瓷”戏码,故意与输光了钱、垂头丧气出来的“黄三”相撞,并“不小心”露出了腰间一块刻有杜氏家族徽记的玉佩。
“黄三”起初骂骂咧咧,但看到那块玉佩时,眼神猛地一凝,死死地盯住了杜预。杜预则故作惊慌,连声道歉,并“慷慨”地赔偿了一笔钱,然后匆匆离去。
他知道,鱼饵已经放下。接下来,就是等待鱼儿自己上钩了。他相信,一个落魄到藏身渔村、却依然难改赌博恶习的世家子,在看到可能与昔日故交有关的信物时,绝不会无动于衷。
就在杜预于邺城如履薄冰、步步为营之时,诸葛瞻的“表演”也在洛阳轰轰烈烈地展开了。
他没有选择隐秘潜入,而是反其道而行之。他率领一支规模不小的“商队”,打着“关中书香斋”的旗号,大张旗鼓地进入了洛阳。商队满载的不是货物,而是成千上万的竹简、帛书——都是常见的经史子集,尤其是《春秋》、《左传》等。
一入洛阳,诸葛瞻便以豪商之子的派头,包下了城内一座不小的客栈,每日里呼朋引伴,与洛阳城中的一些文人墨客、没落士族子弟饮酒赋诗,高谈阔论,话题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向“正统”、“气节”,隐隐抨击司马氏专权,缅怀汉室荣光。
更绝的是,他竟出资在洛阳最热闹的市集,搞起了“赠书”活动!宣称要“弘扬圣贤之道”,凡是前来索取的士子百姓,皆可免费获得一卷书籍。此举顿时在洛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每日前来领书的人排成长龙。
这些书籍,自然经过了“天眼”能工巧匠的精心处理。部分竹简的夹层中,用特殊药水烙印了极难察觉的“汉”字水印;一些帛书的边缘,也用密写药水留下了简短的口号或联络暗号。这些手段并非指望能直接策反多少人,其主要目的,在于制造舆论,吸引注意力,并试探魏国的反应。
果然,如此招摇的行径,立刻引起了掌控“校事府”的司马昭的注意。
“关中来的商队?赠书?谈论正统?”司马昭听着手下探子的禀报,年轻而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,“呵,胆子不小!真当我洛阳是任他来去自如的市集吗?”
他立刻下令:“给我盯死这个‘书香斋’!所有进出人员,所有接触过的书籍,都要给我严加盘查!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!”
在司马昭的严令下,“校事府”的探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将诸葛瞻的商队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拦截商队运货的车辆,强行检查书籍,甚至抓捕了一些与诸葛瞻交往过密的文人进行拷问。
然而,诸葛瞻似乎早有准备。被查抄的书籍,除了那些隐秘的印记,内容上毫无破绽。被抓的文人,也大多是真不知情的夸夸其谈之辈。诸葛瞻本人更是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、只会挥霍家财、空谈理想的纨绔子弟,面对探子的盘问,要么一脸无辜,要么引经据典地反驳,让那些粗鄙的探子头疼不已。
诸葛瞻的“胡闹”,成功地吸引了司马昭和“校事府”的大部分火力。洛阳城内风声鹤唳,注意力都被这支奇怪的商队和那个高调的少年所吸引。这为远在邺城的杜预,创造了极其宝贵的活动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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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洛阳的视线被诸葛瞻吸引之时,杜预在邺城,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