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罪臣李严……叩见陛下。”然后,他转向诸葛亮,同样叩首,“……拜见丞相。”
他没有为自己辩解,直接认罪:“臣……辜负先帝托付之恩,轻信奸人蛊惑,纠结党羽,擅启兵衅,致使益州动荡,百姓罹难……罪无可赦,请陛下、丞相……依律处置,臣……绝无怨言!”
这番认罪,看似彻底,然而,当刘禅按照惯例,带着一丝痛惜询问他“可曾悔悟”时,李严抬起了头,眼中却燃起了不甘的火焰。
“陛下!”他声音提高,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愤懑,“臣认罪,是认举兵造反、祸乱国家之罪!然,臣之心,未必全错!”
他豁出去了,目光直视诸葛亮,话语如同连珠箭般射出:
“丞相!您扪心自问!自您执政以来,大力推行新政,劝农重工,看似利国利民,然其手段是否过于酷烈?!清查田亩,抑制兼并,官营工坊,控制商路……此举确实充盈了国库,却也实实在在地触动了益州、乃至荆州无数士族豪强的根基!他们亦是陛下子民,亦是国之基石!如此盘剥打压,岂能尽数归咎于其贪得无厌?若非心存怨望,臣又如何能轻易煽动?!”
他顿了顿,继续控诉,矛头直指诸葛亮的用人政策:
“再者,丞相口口声声‘唯才是举’!然观我季汉朝堂,掌军权者,关平、张苞、魏延,几近皆为荆州旧部!掌机要者,蒋琬、费祎、董允,亦多出自荆襄!便是丞相身边最受重用的姜维、邓艾,亦是降臣!而我益州才俊,如吴懿、杨洪,乃至罪臣,虽有名位,可曾真正执掌核心权柄?可曾得丞相倾心相待,委以方面之任?!”
“北伐!如此关乎国运之战!丞相宁愿用那降将,用那曾有前科之刘封、孟达,甚至让年轻气盛之张苞独当一面!可曾想过用我李严?!可曾给过我等益州官员,建功立业、证明忠诚与才能的机会?!”
李严的声音在殿中回荡,带着悲凉与质问:“丞相!您是否……早已因昔日旧事,对我等心存偏见?是否觉得我等益州之士,才不堪用,德不配位?故而处处提防,刻意压制?!”
“如此用人,如此施政,纵然初衷再好,又岂能不让益州上下,心生寒意,渐生离析?!”
这番话,如同重锤,狠狠敲击在诸葛亮的心头!
诸葛亮沉默地听着,没有立刻反驳。李严的话,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他内心深处一些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角落。
他说的……好像有点道理啊。我是不是真的因为知道历史上李严拖过后腿,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了?姜维、邓艾我知道是牛人,所以拼命提拔。可李严……历史上能力也不差啊,统兵内政都拿得出手,就是性格坑爹。这一世,我是不是因为怕他坑,就干脆不用,直接把他逼到对立面去了?
他想起自己看史书时,对诸葛亮事必躬亲、导致蜀中无大将的惋惜。而自己重生以来,看似在改变,实则不也是陷入了另一种“唯史书论”的窠臼吗?知道谁未来厉害就重用谁,对于有“前科”或者性格有缺陷的人才,便下意识地排斥、防备。
唯才是举,固然正确。但因噎废食,预设立场,难道就不是一种偏执和失误吗?
李严的叛乱,司马昭的蛊惑是外因,但自己长期以来的冷漠、猜忌与刻意压制,难道不也是将他推向深渊的重要推手吗?治理一个国家,平衡各方利益,调和不同矛盾,或许比单纯地“碾压”、“推行”更需要智慧和耐心。
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、却仍在为自己“理念”辩护的失败者,诸葛亮心中第一次对李严生出了一丝复杂的、近乎于“愧疚”的情绪。这场叛乱,李严罪无可赦,但他诸葛亮,这位总揽朝政的丞相,难道就完全没有责任吗?
带着这份反思,诸葛亮与刘禅进行了深入的商议。
刘禅虽然年轻,但经历此次叛乱,尤其是亲自阵前冲阵后,心智成熟了许多。他听了诸葛亮的分析,也认为对李严的处置,需格外慎重。
“相父,李严虽大逆不道,然其终究是父皇托孤之臣,若处以极刑,恐寒了益州士人之心,亦显得朕与相父不能容人。”刘禅沉吟道,“然其罪确凿,不能不罚。”
诸葛亮点头:“陛下所虑极是。李严之罪,在于举兵反叛,动摇国本,此乃十恶不赦之罪。然,其言虽偏激,却也暴露了新政推行中臣未能周全考量之处,于国事而言,并非全无警示。且其最终未负隅顽抗,避免了更多流血。”
最终,经由朝议,刘禅下旨,对李严做出了如下判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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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废李严为庶人,褫夺一切官爵封号,其家产充公。念其曾为先帝托孤之臣,略有微劳,特赦其死罪,禁锢于梓潼故宅,非诏不得出。其子李丰,虽有牵连,然未直接参与逆谋,且素有才名,着其革职留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