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对于重庆府内那些刚刚送子参军、盼着团圆的家庭来说……
新年喜庆的余温尚未散尽,短短数日间,等来的却是天人永隔的噩耗。
纵然明白“大义”所在,那撕心裂肺的悲痛,又如何能轻易抚平?
唯一能带来些许慰藉的,是赵昺亲自送入每户阵亡军属家中的那块“光荣”木牌,以及随牌送达的些许抚恤。
在这片以土地和宗族为根基的农耕大地上,由天子亲赐、代表着为国捐躯之荣光的木牌,其分量重逾千钧。
这份来自最高统治者的认可与哀荣,如同沉甸甸的泥土,暂时覆盖住了部分喷涌的悲伤,让泪水得以在尊严中稍作停歇。
妥善处理完阵亡、伤残将士的抚恤与安置,赵昺未敢有丝毫停歇,立刻又将精力投入到紧张的防务之中。
他急召转运司管事王石,下达了明确的指令:将库中已调试、装填完备的铁火炮,火速调配、运往前线各关键要。
白帝三城、钓鱼城、泸州神臂城、夔州……所有需要加强防御的城池,都必须尽快获得这批守城的利器。
战争的阴影并未远去,必须争分夺秒,将川东打造成一个更加坚固的堡垒。
难得的半日闲暇,赵昺与李庭芝并架而立,驻马于骑兵校场边缘的高地之上。
二人的目光,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远处尘烟扬起、正在紧张操练的骑兵洪流。
场中最引人注目的,自然是那批源自章广寨的百战老卒。
他们控马娴熟如臂使指,冲锋转向默契十足,纵马奔驰间自有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杀气。
这些老卒,任何一个拉出来,都堪称敢于正面硬撼天下任何精锐骑兵的悍勇之士。
然而,李庭芝看着他们,心中却不免泛起一丝复杂情绪。
他一手带出的章广寨精锐,如今已被拆分各处。
五千兵马,调拨近两千入了水师,又精选出一千最富经验的老兵散入川军各营担任“班长”骨干,负责操练新卒。
剩余的二千骑兵,也大多被分派至钓鱼城、白帝城等前沿要地驻防,此刻留在这核心校场的,竟不足百人。
而这百人,无一不是优中选优、最擅骑射的翘楚,如今正担当着训练新骑兵的重任。
赵昺望着下方泾渭分明却又在同场操练的队伍,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转头望着李庭芝,语气带着诚挚的感激:“从僰王山带来的五百僰汉骑兵,重庆城内遴选的一千八百汉家儿郎,再加上那二百余名蒙古少年……”
“如此多不同出身、不同习性的族群混编一军,其中的磨合与艰辛,真是辛苦老将军,以及您麾下负责操练的将士们了。”
说罢,赵昺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教官呵斥下,努力调整着不同风格骑术动作的新旧面孔。
他深知要想将这些习惯、语言甚至战斗方式都迥异的力量拧成一股绳,绝非易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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