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,在傍晚风雪稍歇的间隙,一座孤零零的石头山出现在地平线上。向导指着那山,声音带着敬畏:“陛下,那就是白登山!平城就在它东北方向不远了!”
“好!” 刘邦精神一振,多日来的憋闷似乎一扫而空,“传令!全军上白登山!占据高地,扎营休整!明日一早,兵发平城!” 他选择白登山,无非是行军常识:抢占制高点,俯瞰平城,占据地利。风雪太大,平城情况不明,山上是稳妥的选择。疲惫不堪的将领和士兵们,也巴不得有个避风的地方。
然而,就在汉军拖着疲惫的身躯,艰难地攀上白登山顶,还未来得及扎稳营盘,火头军刚点燃第一缕炊烟时——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呜呜——!”
低沉、绵长、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号角声,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!穿透呼啸的风雪,震得山上的积雪簌簌落下!
所有汉军将士都惊呆了!他们冲到山崖边,朝下望去——
风雪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劈开,视野瞬间开阔了一些。只见白登山周围,目之所及的无尽雪原上!
如同变魔术一般,涌出了无边无际的骑兵!
骑士身着各色皮袍或简陋皮甲,骑着矮壮却耐力惊人的蒙古马,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,瞬间填满了山下的每一寸土地!他们无声地勒住战马,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,将整个白登山围得水泄不通!骑手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赭石颜料,在雪光映照下如同鬼魅,眼神冷漠而嗜血。一面巨大的白色狼头大纛(dào)在西北方向高高飘扬,旗下,隐约可见一个身材高大、披着白狼裘的身影,正用一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,冷冷地打量着山顶的猎物——匈奴大单于,冒顿!
“四十万……真有四十万骑……” 灌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脸色惨白如雪,“我们……被包围了!” 他猛地醒悟过来,先前那些“散乱”的匈奴前锋,根本就是冒顿故意抛出的诱饵!目的就是将汉军的主力,特别是汉帝本人,诱入这塞北苦寒之地精心选择的绝地!
山顶的汉军营盘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寒风在山石间尖锐地呼啸。士兵们脸上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。刘邦浑身僵硬地站在崖边,刺骨的寒风似乎直接吹进了他的骨髓!他看着山下那铺天盖地、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匈奴大军,看着那面象征着死亡与征服的狼头大纛,再回头看看自己这三万在风雪中跋涉多日、冻得瑟瑟发抖、面露惊恐的精骑……
一股冰冷的寒意,从脚底板直冲头顶!那不是身体的寒冷,而是灵魂坠入深渊的绝望!他猛地想起昨日灌婴的劝诫,想起陈平那欲言又止的神情……巨大的懊悔和前所未有的恐惧,瞬间攫住了这位刚刚登基不久的大汉开国皇帝!轻敌!冒进!中了冒顿的奸计!他把自己和帝国最精锐的力量,亲手送进了匈奴单于布下的天罗地网!
完了!刘邦的脑海中第一次闪过这个令他肝胆俱裂的念头。平城?庆功酒?此刻都成了最刺耳的嘲讽!
白登山顶的寒风刺骨(堕入绝境),吹散了帝王最后一丝侥幸(四十万骑围城)。警示:轻视对手(视匈奴为蛮夷),往往源于认知的盲区(冒顿韬略);贪功急躁(速胜执念),终将自己送入天罗地网(风雪诱敌)。一步踏错(孤军深入),便是万丈深渊(七日围困)。
3:秘计求生(被困第三日,白登山顶)
白登山顶,已成了人间炼狱。呼啸的北风如同饥饿的狼群,日夜不停地嘶嚎,卷起的雪沫冰碴,抽打在脸上生疼。营地的篝火在狂风中摇曳不定,显得那么微弱无力。士兵们蜷缩在临时挖出的雪窝或岩石后面,裹着冻硬的毯子,瑟瑟发抖。铁甲冰冷刺骨,粘在皮肉上,撕下来就是一块皮。粮食在迅速消耗,仅剩的一点粟米冻得像石头,需要用匕首刮下粉末,混着雪水吞咽。最可怕的是寒冷,无孔不入的寒冷,它像无数细小的毒虫,钻进骨髓,吞噬着生命的热量。不时有冻僵的士兵在睡梦中死去,尸体很快被盖上厚厚的积雪。
刘邦的大帐设在背风处一块巨大的岩石下,里面点着几盆炭火,却依然如同冰窖。他裹着厚厚的几层皮裘,脸色灰败,眼窝深陷,昔日意气风发的开国皇帝,此刻只剩下焦虑与绝望。他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,每一步都异常沉重。外面士兵冻饿而死的消息不断传来,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。
“突围!必须突围!” 樊哙双眼赤红,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,“陛下!给俺一支敢死队!俺樊哙就是豁出这条命,也要杀开一条血路,护着陛下冲出去!” 他猛拍着胸膛,发出沉闷的响声,身上的铁甲叮当作响。
“冲?怎么冲?” 周勃的声音嘶哑,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。他指着山下那层层叠叠、几乎望不到头的匈奴营寨,“山下是四十万控弦之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