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那种抽象的恐惧,而是生理性的厌恶。每次看到镜面中自己的倒影,她都会感到一阵眩晕,仿佛那个影子不是自己,而是某个试图模仿她的陌生人。这种恐惧从童年时就开始了,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,包括她最好的朋友苏晴。
“你就是太累了。”苏晴总是这么说,“新媒体运营这份工作,每天对着电脑屏幕十个小时,谁不晕?”
林晚只能点头附和,但她心里清楚,事情没这么简单。她的恐惧是具体的、有针对性的——只有当她独自一人,在特定的光线下,注视镜子超过三秒时,那种感觉才会出现。仿佛镜中的“她”会微微歪头,嘴角勾起一个她自己绝不会做的表情。
搬到这间公寓纯属意外。市中心的房租飞涨,她刚换工作预算有限,这间位于老城区的一室一厅虽然旧了些,但价格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。房东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,签合同时只反复强调一句话:“卧室里的那面全身镜,绝对不能移走。”
“为什么?”林晚当时问。
房东没有解释,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:“如果你想住这里,就照做。”
现在,搬进来的第三天深夜,林晚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,她从梦中惊醒。不是被声音吵醒,而是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。卧室里一片漆黑,只有窗外路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条。
她慢慢转过头,看向卧室角落那面全身镜。
镜面在黑暗中泛着微光,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水。林晚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,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却感觉镜子里的影子没有同步——在眼角的余光中,那个“她”似乎还保持着转头看镜子的姿势。
“别自己吓自己。”她喃喃自语,打开了床头灯。
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黑暗,也照亮了镜子。镜中的自己穿着睡衣,头发凌乱,脸色苍白,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。林晚松了口气,准备下床喝水。
就在她的脚碰到地板的一瞬间,镜中的影子突然眨了一下眼睛。
不是同步的眨眼——林晚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眨眼,但镜子里的“她”眨了。
她僵在原地,血液仿佛凝固了。镜中的倒影仍然看着她,嘴角慢慢向上扬起,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。那笑容越来越大,直到整张脸都扭曲变形,眼睛变成两个黑洞,嘴巴裂开到耳根——
林晚尖叫一声,抓起枕头扔向镜子。
枕头软绵绵地撞在镜面上,滑落在地。镜中的景象恢复正常,还是那个惊恐万分的自己。她颤抖着打开所有灯,蜷缩在床上,直到天亮。
第二天,她请假没有去上班。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,昨夜的恐惧在光线下显得荒谬可笑。林晚站在镜子前,仔细端详自己的脸。
“一定是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。”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。
镜中的她也动了动嘴唇,仿佛在重复她的话。林晚强迫自己微笑,镜中的倒影也微笑;她做鬼脸,倒影也做鬼脸;她转身,倒影也转身。
一切正常。
她松了口气,准备去洗漱。转身的瞬间,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的倒影没有立即跟上,而是停留了一秒钟,才慢慢转过身去。
林晚猛地回头,镜中的自己已经背对着她,和她现在的姿势完全一致。
“这房子有问题。”当天下午,林晚坐在苏晴的咖啡店里,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已经凉透的拿铁。
苏晴从笔记本电脑后抬起头:“所有老房子都有问题。我的公寓还半夜有水管声呢,结果发现是楼上的老爷爷起夜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林晚压低声音,“昨晚我在镜子里看到...另一个我。”
苏晴的表情严肃起来。作为《幽冥录》系列的作者,她对这类故事有着职业性的敏感:“具体描述一下。”
林晚把昨晚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,包括房东奇怪的嘱咐。苏晴听完后,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知道‘镜灵’的传说吗?”她终于开口。
林晚摇头。
“在很多文化中,镜子被认为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。”苏晴合上电脑,“镜子能反射现实,但也能扭曲现实。当一面镜子存在的时间足够长,见证的故事足够多,它就可能...产生自己的意识。这就是所谓的‘镜灵’。”
“你是说我房间里的镜子成精了?”
“更准确地说,是镜子困住了某个东西。”苏晴说,“你听说过‘双生魂’吗?有些民间传说认为,每个人都有一个镜像自我,生活在镜子里的世界。大多数时候,这两个自我同步存在,但偶尔,它们的连接会断裂。”
林晚感到一股寒意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镜中的自我就可能产生独立意识,甚至试图取代现实中的本体。”苏晴直视她的眼睛,“晚晚,那面镜子在卧室里多久了?”
“房东说从他买下这房子就在,至少二十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