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,这里是天津最红火的戏园子,名伶云集,夜夜笙歌。但自打卢老板去世后,戏园子就一天不如一天。少班主卢少卿站在空荡荡的戏台下,望着褪了色的红绸帷幕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是卢老板的独子,刚满二十,在北平念过新式学堂,原想着学成归来振兴家业,可还没等他毕业,父亲就突然病逝。临终前,父亲抓着他的手说:“少卿...戏园子不能倒...那副水袖...要收好...”
水袖?卢少卿不解。父亲一生收集的戏服行头无数,为何单提一副水袖?
办完丧事,卢少卿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。在戏园子后台最深处的衣箱里,他找到了那副水袖。
不是普通的戏服水袖。这对水袖是纯白色的,丝绸质地,薄如蝉翼,展开来足有七尺长。袖口绣着银线梅花,精致绝伦。但最特别的是水袖本身——在灯光下,它会泛着淡淡的荧光,像是月光,又像是霜。
卢少卿拿起水袖,入手冰凉,明明是丝绸,却冷得像冰。他想起父亲的话:“那副水袖...要收好。”
为什么要收好?这副水袖有什么特别?
他去找老琴师徐伯。徐伯在戏园子待了四十年,从父亲年轻时就在,应该知道些什么。
徐伯看到水袖,脸色一变:“少班主,这副水袖...您从哪里找到的?”
“父亲衣箱里。他说要收好。徐伯,这副水袖有什么来历?”
徐伯沉默了很久,叹了口气:“说来话长。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...”
二十年前,天华戏园正值鼎盛。台柱子是青衣白素秋,人如其名,清丽脱俗,唱功了得,一曲《牡丹亭》能唱得满堂落泪。这副水袖,就是她的。
“白老板最拿手的是《贵妃醉酒》,那水袖功夫,天津卫找不出第二个。”徐伯回忆道,“这副水袖是她专门请苏州绣娘定制的,用的是上等的杭绸,袖口的梅花是她亲手绣的。她说,水袖是青衣的第二张脸,要最干净,最灵动。”
“后来呢?”
徐伯眼神黯淡:“后来...出事了。民国七年,白老板演《牡丹亭》,唱到‘游园惊梦’一折时,突然在台上晕倒。送医后,说是突发心疾,没救过来。才二十三岁,可惜了...”
“那这副水袖...”
“白老板死后,她的东西本该处理掉。但老班主——您父亲——舍不得,就收了起来,说留个念想。”徐伯压低声音,“但怪事就从那时开始了。”
“什么怪事?”
“先是戏园子晚上常有动静,像是有人唱戏,但去看又没人。后来有值夜的伙计说,看到白老板的鬼魂在台上练功,穿着戏服,舞着水袖...再后来,凡是动过这副水袖的人,都会做噩梦,梦见白老板在哭,说‘冤啊’...”
卢少卿皱眉:“冤?难道白老板不是病死的?”
徐伯左右看看,确定没人才说:“这话本不该说...但老班主临终前交代,如果您问起,就告诉您真相。白老板...可能不是病死的。”
“那是怎么死的?”
“有人说是...被人害死的。”徐伯声音更低了,“当年戏园子里有传言,说白老板和常来听戏的孙公子相好,但孙家是天津大户,不同意娶戏子。孙公子迫于家庭压力,要娶别人。白老板想不开,就...”
“自杀?”
徐伯摇头:“不是自杀。是...被灭口。孙家怕丑事外传,派人做了手脚。但这只是传言,没证据。老班主查过,也没查出什么。”
卢少卿看着手中的水袖。白色,纯洁,却可能沾染着冤屈。
“父亲为什么让我收好这副水袖?”
“老班主说,白老板的魂魄困在水袖里,不得超生。只有找到真相,还她清白,她才能安息。”徐伯说,“但这事太难了,二十年过去,知情人死的死,走的走...少班主,我劝您,还是把水袖封存起来,别去碰这摊浑水。”
卢少卿没有回答。他拿着水袖回到自己的房间,挂在衣架上。水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像是活物在呼吸。
那一夜,他做梦了。
梦中,他站在天华戏园的后台,但不是现在的破败样子,而是二十年前的繁华景象。演员们忙着化妆、换装,锣鼓声、弦乐声、唱腔声交织在一起。
一个穿着白色戏服的女子坐在镜前,正在描眉。她转过头,看向卢少卿。正是白素秋,和父亲留下的照片一模一样,但更加生动,更加美丽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白素秋说,“我等了二十年...”
“白老板?”卢少卿试探着问。
白素秋起身,水袖轻摆:“我知道你父亲让你收好水袖。他是好人,想帮我,但无能为力。现在,你能帮我吗?”
“怎么帮?”
“找到真相,还我清白。”白素秋眼中含泪,“我不是病死的,也不是自杀。我是被毒死的,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