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系统全功率运行时,秦风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裂。两股强大的数据流涌入大脑:一股是秦兆铭的,结构严谨,充满密码、公式、回忆碎片;一股是曲秀兰的,破碎,充满情绪波动,主要是悲伤、怨恨,但也有一丝未灭的温柔。
他看到了秦兆铭的一生:少年天才,留学德国学习密码学,回国报效,战争中的抉择,错误的破译,妻子的恨,晚年的疯狂......
他看到了曲秀兰的一生:书香门第,爱上才华横溢的密码专家,战争中的分离,发现弟弟死讯的崩溃,病榻上的怨恨,死后意识的碎片化囚禁......
两段人生,两个灵魂,在他意识里碰撞、交织。
“坚持住!”陈教授在现实中喊道,“数据下载完成度70%!再坚持三分钟!”
秦风感觉自己像要被撑爆了。两个意识的数据量太大,他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。鼻子开始流血,耳朵嗡嗡作响,眼前一片白光。
“秀兰......对不起......”秦兆铭的意识在他脑中低语。
“我原谅你了......”曲秀兰的意识回应,“放开我......让我们都自由......”
原谅。这是关键。秦风意识到,曾祖母的怨念源于不原谅,曾祖父的执念源于不被原谅。只有当原因发生,系统才能真正解除。
他用尽最后意志,在意识中构建了一个场景:年轻时的秦兆铭和曲秀兰,在苏州河畔相遇,相视而笑。
“我原谅你。”曲秀兰说。
“我放你走。”秦兆铭说。
两股意识数据突然变得柔和,不再冲突,开始融合,然后——开始消散。
“数据下载完成!开始清除!”陈教授按下按钮。
秦风感到一阵剧烈的抽离感,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大脑深处被硬生生拔走。剧痛让他几乎昏厥。
然后,一切都停止了。
设备断电,线圈熄灭,真空管冷却。
书房里一片寂静。
秦风瘫在椅子上,浑身被汗水湿透,鼻子、耳朵都在流血。陈教授急忙检查他的生命体征。
“还活着......意识活动......很弱,但有反应。”陈教授松了口气。
秦风缓缓睁开眼睛。视野模糊,头痛欲裂。但他还能思考,还记得自己是谁。
“他们......走了吗?”他虚弱地问。
“系统数据清空了。”陈教授检查设备,“存储单元全零。他们......安息了。”
秦风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:悲伤,释然,还有深深的疲惫。
他在医院躺了一周。检查结果显示有轻微脑出血和神经损伤,但幸运的是,没有永久性损伤。记忆测试显示,他失去了部分童年记忆和一些专业知识,但核心人格和身份认知完整。
医生说这是奇迹。
出院后,秦风回到老宅。宅子感觉不一样了——不再阴森,不再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温暖明亮。
他在书房坐了一下午。电报机静静地待在角落,再也不会自己响了。
阁楼里,他收拾了曾祖父的实验设备,准备捐给科技博物馆。在工作台抽屉里,他找到了一封信,是秦兆铭的手书,日期是1957年,他去世前一个月:
“致未来解开此密者:若你读到这封信,说明我失败了,也说明你成功了。我试图用科技对抗死亡,对抗过错,但走错了路。真正的救赎不是永生,不是复活,是接受、原谅、放下。秀兰,对不起。后人,请以我为戒。科技当服务生命,而非囚禁灵魂。秦兆铭绝笔。”
秦风把信装裱起来,挂在书房。
他决定保留老宅,但不再居住,而是改造成一个小型的密码学博物馆和意识科学伦理研究中心。陈教授同意担任顾问。
开幕那天,来了很多人。秦风在致辞中说:
“这座宅子曾经囚禁了两个灵魂六十多年。现在,他们自由了。这里不再有诅咒,只有警示:科技可以延伸生命,但不应扭曲生命;可以探索意识,但不应囚禁意识。让我们记住那些在科技狂想中迷失的灵魂,并承诺做得更好。”
晚上,秦风独自在宅子里走了一圈。月光很好,庭院里的石榴树虽然枯了,但墙角的野花在月光下静静开放。
在阁楼门口,他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,像是释然,又像是告别。
然后,只有风声。
他知道,诅咒解除了。
但这段经历永远改变了他。他辞去了科技公司的工作,开始研究科技伦理,特别是意识科技和人工智能的伦理边界。
有时深夜写代码时,他还会习惯性地检查周围——不是害怕,而是提醒自己:代码背后,是人的意识,是生命,需要敬畏。
一年后,秦风出版了一本书:《数字灵魂——科技时代的意识伦理》。书中提到了曾祖父的故事(隐去真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