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彩云坐在马上,玉猫蜷在她怀中,眯眼打盹,偶尔耳尖一动,似在捕捉风中低语。她轻声道:“昨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觉这襄阳城看似繁华,实则暗流涌动。那‘人屠’之名虽令人胆寒,可若真是一介魔头所为,为何两年来竟无半点踪迹?反倒如今风声再起,恰逢天南盛会将至……莫非是有人故意搅局?”
展昭闻言侧目,笑道:“姑娘心思缜密,倒不像初涉江湖之人。不过你有所不知,自江鹤鸣庐灭门之后,八帮两派早已结成同盟,共守荆襄安宁。那凶手虽凶残,却也只犯一案便销声匿迹,此后再无类似血案发生。故而许多人猜测,此人或许早已死于恶人谷内斗之中。”
“可若他真死了,”钟馗忽然开口,声音清冷如泉,“为何程墨寒的父亲临终前仍言‘仇敌未除’?若凶手已亡,又何须托孤避祸?”
展昭一时语塞,眉头微蹙。
杨棠年轻气盛,忍不住道:“展叔,他们这般追问,莫非是怀疑我们襄阳武林包庇真凶不成?”
“住口!”展昭低声呵斥,“两位乃贵客,岂容你妄加揣测!”
钟馗却不以为意,只淡淡一笑:“我只是就事论事。真相如何,查了才知道。若贵派清白,又何惧人问?”
一行人说话间,已至城南荒野。远处山势起伏,林木苍翠,一座残破院落隐于松柏之间,门匾斜坠,上书“江鹤鸣庐”四字,笔力遒劲却已斑驳不堪。
众人下马步行,踏入废墟。
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,瓦砾堆中散落着断裂的剑柄、烧焦的经卷,甚至还有几具白骨半埋土中,想来是当年未能及时收敛的尸首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腐朽的气息,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余韵??那是杀意沉淀多年仍未散尽的痕迹。
连彩云轻轻放下玉猫,后者落地后并未逃窜,反而竖起耳朵,赤瞳微缩,缓缓踱步向前,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牵引。
“它察觉到了什么。”钟馗低声道。
果然,玉猫行至一处倒塌的练功房前,突然停下,前爪轻刨地面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。
众人围拢过去,钟馗蹲下身,拨开碎石泥土,赫然发现一块青砖之下压着半截染血的布条,其上绣有奇异纹路??非花非兽,形似锁链缠绕星辰,隐隐透出邪异之感。
“这是……血锁宗的标记?”展昭脸色骤变。
“血锁宗?”连彩云奇道。
展昭沉声道:“那是二十年前被中原正道联手剿灭的一个邪教,据传修炼一种名为‘血锁心经’的秘法,能以他人精血炼化己身,越战越强。其首领号称‘血锁老祖’,最后死于少林达摩院首座之手,满门覆灭,自此销声匿迹。没想到……竟与此案有关。”
钟馗凝视那布条良久,忽而抬头:“若此物属实,则三槐巷血案恐非一人所为,而是有组织策划的大屠杀。而所谓‘人屠’,或许只是替罪羊。”
“不可能!”杨棠脱口而出,“当时八帮两派派出数十高手追击,亲眼所见那魔头手持双刃,浑身浴血,状若疯魔!我父亲便是死在他刀下!”
他说着,眼中泛起泪光,显然旧恨难平。
钟馗看了他一眼,语气缓和几分:“我相信你们看到的是事实。但事实未必就是全部真相。也许,你们看到的那个‘人屠’,正是被人操控的傀儡。”
“操控?”程玲皱眉,“你是说,有人用邪术控制了展昭道?”
“未必是展昭道。”钟馗摇头,“也许从一开始,就没有所谓的‘展昭道’。这个名字,不过是用来掩盖真正凶手身份的一层皮。”
众人皆惊。
展昭神色复杂地看着钟馗:“少侠年纪轻轻,却敢质疑朝廷定案,胆识非常。但你要知道,此案当年由刑部主审,证据确凿,连大理寺都盖了印信。若你说的都是真的,那岂不是说,整个官府都被蒙蔽了?”
“或者,”钟馗目光如电,“正是官府中人,在背后操纵一切。”
此言一出,四野俱寂。
风穿过残垣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仿佛亡魂低语。
就在此时,玉猫忽然跃上断墙,尾巴高高翘起,全身毛发炸立,赤瞳死死盯着树林深处某处。
“有人。”连彩云低呼。
展昭立即警觉,挥手示意众人戒备。程玲与杨棠拔剑在手,护于长辈两侧。
钟馗却缓缓抬手,制止他们动作:“别动。它不是敌人。”
只见林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??灰袍芒鞋,面容枯槁,双目失神,竟是个瞎眼老者。他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杖,每一步都极缓慢,却异常精准,仿佛能感知四周气息流动。
“你是谁?”展昭厉声喝问。
老者停下脚步,嘴角扯出一丝苦笑:“老朽蓝继宗,曾为先帝近侍,亦是李妃身边最后一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