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斗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。
裴行俨和罗士信率领的隋军精锐,已经牢牢占据了缺口内侧的一片区域,并不断向两侧挤压。
唐军的抵抗虽然依旧顽强,但在隋军绝对优势兵力和火力的持续打击下,防线正在节节后退。
李世民身先士卒,浑身浴血,甲胄上布满了刀痕箭创,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,鲜血染红了绷带。
他依旧在嘶吼着指挥,挥剑砍杀,但眼神中,那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,正在迅速黯淡下去。
他能感觉到,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,喊杀声越来越稀疏。
他能看到,远处其他段的城墙上,已经开始有唐军旗帜倒下,换上隋军的玄色旗帜。
完了。
长安,守不住了。
大唐,也要完了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与无力,席卷了他的全身。
“殿下!快走吧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侯君集浑身是血,冲到他身边,急声吼道,想要拉他后退。
“走?往哪走?”李世民惨笑一声,挥剑格开一支刺来的长矛,“身后便是父皇,便是宗庙。我李世民,今日唯死而已!”
他猛地推开侯君集,迎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隋军,再次挥剑冲上!
“保护殿下!”长孙无忌、杜如晦等人红着眼睛,带着最后一批忠心的部下,死死护在李世民周围,做最后的抵抗。
但隋军的洪流,已然无法阻挡。
裴行俨看到了被重重护卫的李世民,眼中精光一闪,挺枪便刺!
罗士信也从另一侧杀到,铁枪横扫!
李世民奋力抵挡,但他已经精疲力尽,如何是这两员生力猛将的对手?
“铛!噗!”
裴行俨的银枪震开他的佩剑,罗士信的铁枪趁机扫中他的腿弯!
李世民闷哼一声,单膝跪地。
数支长矛瞬间抵住了他的咽喉和胸膛。
“秦王殿下,得罪了。”裴行俨沉声道。
李世民抬起头,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矛尖,看着周围逐渐停歇的厮杀,看着越来越多涌进城内的隋军士兵,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、玄黑色的金龙大纛……
他惨然一笑,缓缓松开了握剑的手。
“当啷”一声,染血的佩剑掉落在地。
他闭上眼睛,不再反抗。
与此同时,春明门、延兴门等其他城门,也相继被隋军攻破或守军投降打开。
玄黑色的潮水,从多个方向涌入长安城。
抵抗在迅速瓦解。
皇宫方向,传来沉闷的撞门声和喊杀声。
街道上,开始出现零星的隋军骑兵在奔驰,高声呼喝着:“大隋王师已克长安!弃械投降者不杀!负隅顽抗者,格杀勿论!”
一些溃散的唐军士兵丢下兵器,跪地求饶。
百姓们紧闭门窗,透过缝隙惊恐地窥视着外面街道上走过的、盔明甲亮、杀气腾腾的隋军队伍。
改朝换代,就在这一日,在这血与火的黎明后,降临了这座千年古都。
杨勇在尉迟恭、程咬金及大批隋军的簇拥下,策马缓缓通过春明门的缺口,踏入长安城。
脚下是尚未凝固的鲜血和层层叠叠的尸体,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令人作呕。
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惨烈的战场,扫过城门处那些跪伏在地的俘虏,扫过远处巍峨的皇宫轮廓。
历经磨难,几度生死,他终于回来了。
杨勇策马立于春明门内一片相对开阔的街市空地上。
他胯下的照夜玉狮子不安地踏动着前蹄,鼻孔喷出白气——即便这匹神驹经历过无数战阵,此刻也被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刺激得有些躁动。
杨勇没有催促它,只是轻轻拍了拍马颈,目光缓缓扫过四周。
这里原本应是长安东市附近的一条主干道,青石板铺就的街面还算宽阔,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楼阁。
但此刻,这条街道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景象:靠近城墙的那一段,房屋倒塌了大半,断裂的梁木、破碎的瓦砾、翻倒的货架散落得到处都是,几处火头虽然被匆匆赶到的隋军士兵扑灭,但余烬仍在冒着黑烟;
而越往城中心方向,建筑的损坏就越轻,许多店铺的门板还完好地紧闭着,只是窗缝后偶尔会闪过一双双惊恐的眼睛。
街道上,倒伏着不少尸体。有唐军士兵的,也有少量隋军先登死士的。
血水在青石板的缝隙间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,缓缓流淌。
一些隋军的辅兵已经开始搬运尸体,他们将同袍的遗体小心地抬到路边,用随身携带的麻布盖上;
而对唐军士兵的尸体,则相对粗暴些,直接拖拽到街边空地堆积起来,等待统一处理。
空气中除了血腥和焦糊,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粪水恶臭——那是城头金汁被打翻后顺墙流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