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想尝尝这民间的酒食,住住这寻常的客栈。”
他放下车帘,语气平淡,却让随行的赵高和一众内侍心头一紧。
这是一种罕见的、近乎任性的念头。
高高在上的始皇帝,竟想体验凡人的生活。
赵高不敢违抗,只能硬着头皮,亲自带着几个精干的内侍去城中寻觅。
然而,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。
时值贸易盛季,商旅往来不绝,辽城早已是人满为患。
大大小小的客栈,连个落脚的角落都找不到,更不用说安置他们这一行二十多号人……
赵高满头大汗地回来复命,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陛下,满城客栈……皆已客满。”
车厢内一片死寂。
嬴政脸上没有丝毫愠怒,反而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他想体验人间烟火,可这人间,却容不下他这个“天子”。
这便是权力的悖论……
他能拥有天下,却找不到一间寻常的客房……
“罢了。”
他轻轻一叹,那点难得的兴致瞬间消散无踪。
没办法,嬴政也只能住进上一次的行宫里……
北风卷过辽城的雉堞,发出呜呜的低吼,像是在诉说着北地的苍凉。
嬴政的车驾在辽城已停留一日。
其实,嬴政的心里是想去更北方的那座新城看一看的。
他想去看看,他想亲手触摸那冰冷的城墙。
感受那片土地下蕴藏的帝国脉动,聆听那来自最前线的呼吸……
然而帝王的雄心,终究要被“现实”这根无形的缰绳所束缚。
来回的行程太远了。
在原本的巡游计划中,就没有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去新城。
他如果要去,就要提前两个月从咸阳城出发……
没办法。
从辽城到那座北方新城,再折返回来,即便一切顺利,也需耗费两个多月的光阴。
若是赶上春寒,冰雪未融,道路泥泞,耗时只会更久……
若是日夜兼程的话,来回一个月倒也够了。
但他可是始皇帝啊……
这个办法自然是不可行的……
权衡之下,那份亲临北疆新城的炽热渴望,终究被他亲手压回了心底最深处。
与无数个未能实现的念头一起,沉淀为一个帝王独有的、无人能懂的寂寞……
最终,这次出巡的计划便定下了。
在辽城逗留数日,而后启程离开东北……
在辽城待了一天后,第二天的晚上。
夜色渐浓,万籁俱寂。
忽然,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,自北方的夜幕中疾射而来。
其速之快,竟在空中拉出一道淡淡的残影。
那身影掠过城头,越过街巷,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行宫之外。
章邯从北方的新城回来了。
他是一个人回来的。
因为他是大宗师。
普通人需要跋涉数十天的漫漫长路。
在他脚下,被压缩成了短短两天的极限冲刺。
这便是大宗师的伟力……
在一定程度上,足以将空间距离视作无物……
嬴政和秦明来了,他无论再忙也要回来接待一下两人才行……
直到他的身影在殿门前站定,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才打破了死寂。
“章邯求见陛下。”
嬴政正与秦明对弈。
闻声,他手中的棋子停在半空,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。
“他倒是来得快。”
殿门开启,章邯一身戎装,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。
他身上的黑色戎衣蒙着一层薄薄的霜花,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苍白。
但那双眼睛,却亮得惊人,如同暗夜中的寒星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嬴政放下棋子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上位者对心腹的肯定。
“臣,回来了。”
章邯躬身行礼。
“陛下与先生驾临,臣便是在天涯海角,也必当即刻赶回……”
章邯的声音掷地有声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力量。
嬴政看着他,心中那股因行程受限而产生的郁结之气,仿佛被这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瞬间冲散了。
他摆了摆手,示意章邯起身。
“朕与四弟在此对弈,正缺一观棋之人。
你来得正好,且说说,这棋该如何落子?”
嬴政的语气轻松了许多,仿佛刚才的郁郁不乐只是一个错觉。
秦明在一旁含笑点头,目光在嬴政与章邯之间流转。
他知道,嬴政这是在用一种最不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