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如血,斜斜掠过咸阳城的飞檐翘角,将秦明小院的青砖铺就一层暖黄。
同福酒楼的伙计刚提着食盒离开,木筷碰撞瓷碗的脆响还在院中萦绕。
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……
不疾不徐,踏碎了黄昏的静谧。
片刻后,那扇虚掩的木门便被来人像往常一样熟稔地推开。
带着一身风尘的身影跨步而入,爽朗的嗓音先于身形传到院内。
“四弟啊!”
来人正是刚到咸阳城的王离。
自其父王贲告老还乡后,频阳王氏便将根基迁回故土。
咸阳这座曾经门庭若市的王府,渐渐成了空宅。
王离的两个儿子,长子王元选择投笔从戎,次子王威则选择了从商。
王元现在在东北跟着章邯历练,王威当初跟随王离一起去了百越。
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跟着回来。
剩下的一家人基本都常住频阳了。
现在的咸阳王府于王离而言,不过是个应付朝堂应酬的驿站罢了……
对于那些应酬,王离早就烦了。
所以他这次回来,便如往常一般,避开了王府的空寂与官场商场的喧嚣。
径直来到了秦明这处清净的小院。
秦明闻声起身,眼底掠过一丝暖意,抬手示意王离落座。
“二哥,一路辛苦,快坐……”
王离踏入小院后,目光便被桌案上那几坛封泥未干的陈酿勾了过去。
瓷坛古朴,釉色温润……
其中一坛的泥封已破,半截素色棉纸松松掩着坛口,风一吹便轻轻颤动,恰好露出坛内一角,隐隐透着琥珀色的酒液光泽……
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滋味。
说实话,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位。
对于世间的一切基本都差不多看透了。
世间虚名浮利早已看淡,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。
来秦明这小院,图的无非三样
一是远离应酬的清净。
二是与秦明之间的坦荡叙旧。
三便是这一口别处寻不到的陈酿……
所以刚一落座,王离便不顾一路风尘。
伸手端起秦明已经斟满的酒杯。
“四弟,啥也别说了,先干一个!”
话音未落,他便与秦明的酒杯轻轻一碰。
紧接着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。
喉结滚动间,酒香顺着喉咙滑入腹中。
“啊~爽了!”
王离长舒一口气,脸上漾开满足的笑意。
“这世上的酒喝过无数,到头来,还得是四弟你这藏货对味儿!”
秦明笑着摇了摇头,趁着他闭目回味酒香的间隙,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位许久未见的二哥……
如今王离已经年近五十。
由于自幼受祖父王翦严训,弓马刀剑从未懈怠,如今已是江湖(仅江湖)上数得着的一流高手。
与武将不同,他未曾在沙场经历生死搏杀,成年后便投身商海。
所以身上并没有被战场风沙打磨过的痕迹。
还是因为王翦的管教严格,所以他也没沾染半点纨绔习气。
既不沉迷女色,亦不贪慕奢华。
除了挣钱,唯独喜好这杯中物。
可对他这般内力深厚的高手而言,酒水不过是消遣。
只需暗中运转内息,酒中酒精便会随汗气蒸腾而去。
非但不伤身,反倒能活血通络。
半生养尊处优,又有武功底子加持。
所以王离看上去远比实际年纪年轻,面色红润,眼神锐利,约莫也就不到四十的模样……
虽无秦明那般“驻颜有术”的十八岁外貌。
却也算得上是保养得宜,风采不减……
片刻后,王离从回味中回过神来,脸上赶路的乏意也褪去了大半。
他左顾右盼了一下。
“四弟,我大妹子呢?”
秦明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道。
“她怕你回来后脱不开身,下午便去城门附近等你了……
现在看来,你们俩是完全错过了……”
听到这话,王离咧嘴一笑。
“这次回来是刻意隐匿了行踪……
咸阳城每日人潮如织,南来北往的商旅络绎不绝,错过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秦明摇了摇头。
“二哥,咱们先吃吧,待会她察觉不对后会自己回来的……”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……
王离夹了一筷子同福酒楼的招牌菜,却只是浅尝辄止,随即放下筷子叹了口气。
“四弟,今儿怎么没亲自下厨?
说实在的,同福酒楼的菜色再好,我这么年也确实有些吃腻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