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明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,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对面端坐的张良身上。
张良微微抬眸,与秦明的视线相对,眼底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,语气闲适如春风拂柳。
“虽无急务缠身,但若能执卷授徒,听稚子琅琅书声,倒也清净自在,不失为一桩乐事。”
他说得云淡风轻,但秦明依旧能听出那字句间藏着的,那一丝如寒潭微澜般的郁郁……
那是蛟龙困于浅滩的不甘,是满腹经纶无处施展的怅惘。
秦明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。
他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陡然添了几分恳切,恰如知己剖心。
“子房胸藏韬略,腹有乾坤,运筹帷幄之能,天下罕有匹敌……
这般经天纬地之才,若只困于三尺讲台,与笔墨书卷为伴,岂不是明珠蒙尘,枉负了一身抱负?”
张良闻言,眼底闪过一抹“果然如此”的笑意。
他何等聪慧,从秦明话锋偏转的那一刻起,便已猜到眼前的秦明一开始的郁郁寡欢就是在演戏给自己看的。
他知道秦明肯定是有差事要给自己安排了。
想来这次的差事非同小可,或是牵涉甚广,或是需避人耳目……
秦明才不愿直言,反倒用这般迂回的方式试探、铺垫……
这既是上下级的默契,亦是知己间的交锋。
秦明既不肯直抒胸臆,他自然也不便点破。
有些话,唯有身为决策者的秦明亲自开口,方能彰显此事的分量,也能衬出他张良不可替代的价值。
所以既然秦明选择拉扯,那他自然得“配合”领导才行。
张良目光含笑地望着秦明,语气带着几分故作沉吟的试探。
“先生此言,倒是让子房心头微动。
只是不知,先生口中这‘不负抱负’的差事,究竟是何等分量……
竟值得先生这般费心铺垫?”
海风恰在此时掀起一阵急浪,卷起的水汽打湿了棋盘边缘的木纹。
那层温润的包浆沾了潮气,反倒添了几分沉凝的质感。
秦明望着张良眼底流转的狡黠微光,像寒潭里漾开的星子,分明是看穿了自己的迂回算计。
他心中了然,这场知己间心照不宣的博弈,已然到了摊牌的时刻。
索性收起了先前的恳切,往后倚在竹椅上,唇角笑意渐浓道。
“子房果然通透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掠过棋盘上错落的黑白棋子,声音里裹着海风的清冽,又掺了几分神秘。
“这事儿呢,说大不大,不过是出去给人当当军师
说小也不小,却是关乎文脉传承、天下格局……”
张良闻言,眉梢微微挑起,先前那份闲适淡然悄然褪去,眼底浮起真切的兴味,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。
“哦?先生这话倒是吊足了子房的胃口,不知究竟是何等要事,竟能牵扯到‘天下格局’?”
秦明没有直接作答,反倒再次话锋一转,目光灼灼地看向他,抛出一句看似无关的问询。
“子房在大秦可还有牵挂?”
张良脸上的笑意倏然淡了下去,沉默的气氛在观澜亭下蔓延开来。
片刻后,他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,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惆怅。
“了无牵挂……”
复国的执念早已在大秦的国泰民安中消解,韩国的百姓如今的日子过得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……
而整个张家,他曾唯一在乎的,唯有那个早逝的弟弟。
如今,弟弟的血海深仇,大秦已然替他了结,那份压在心头多年的重负,也早已经落了地。
或许,这偌大的大秦疆域里,唯一能让他心生留恋的。
便只有小圣贤庄的青竹、学生们的琅琅书声。
以及儒家师门的温情了……
在这之前,他曾以为那些书卷墨香,或许就是他漂泊半生后,最后的归宿……
秦明静静看着他眼底的怅然,没有多言。
他单手一挥,便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。
然后又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素帛。
指尖一扬,便将其缓缓铺开在棋盘之上。
他伸出手指,精准地落在地图最西端那片陌生的疆域上,轻轻划了一圈。
“子房,以前我便与你说过,这天地辽阔,绝非大秦疆域所能囊括……
你看此处,远在万里之外,有一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帝国,如今却已是日薄西山,渐趋没落……”
说着,他抬眸看向张良,语气里带着些许蛊惑,又藏着几分期许。
“你想不想到那片陌生的土地上,播撒儒家的文脉火种?
让‘仁礼’之道跨越山海,让‘中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