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纲正色道:“宾王此言差矣,我等既头戴乌纱,身穿官服,便该上顺天理,下合民情,我此番去位,朝中正事却不可荒疏,诸公俱是部堂掌印,权掌枢要,国朝百姓安居,尧天舜日还要仰仗诸位,万万不可轻忽。”
陈过庭会意点头,心中着实有些悲戚,如今的朝堂真的是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了。
太学教授陈东也朗声道:“李相公所言乃是正理,吾等读圣贤之书,习孔孟之道,为世优乐者,君子之道也,岂能数典忘祖,任由奸佞横行,自古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,这帮子奸佞可以逞凶一时,不可霸道一世,来日必将粉身碎骨!”
陈东本就是太学领袖,说话字字铿锵,众人俱都大声叫好。
说到动情处,陈教授还滴下几滴眼泪。
李纲回头,最后看了一眼东京汴梁,眉宇间不禁也多了一些郁郁之色。
让他份外悲凉的是,今日来相送的几人,虽然义正词严,但是能力却属实一般。
他们的名望、能力都不如自己,我尚且被斗败了,尔等又如何与那蔡京相斗。
更何况,蔡京的背后,还有一个更危险的人物。
虽然不曾见过陈绍,但是李纲早就把陈绍的生平,探知的一清二楚。
毫无疑问,这是一个狼子野心之辈,他必然会篡逆!
而且大宋的江山,多半真会毁在此人手里。李纲每到夜间无法入眠时候,就想如何能挽救时局,得到结论无不是毫无办法。
别说对付手握十万铁骑,而且行事沽名钓誉,到处收买人心的陈绍了。
就算是朝堂上的蔡京,也已经斗不赢了。
旧党清流士大夫前些年被蔡京元气摧折得太过厉害,现在只算是稍稍松动一些,许多人还放逐在外,一时不得调回汴梁。
更兼还有许多老臣,随着蔡京一样渐渐凋零了,他们却没有蔡京不服老的精神。
现在在汴梁都门当中,还有谁,能成为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。
在这朝中格局将要做大变动的前夜撑持着局面,竭力为大宋续命!
不一会儿,吴敏和宇文虚中也联袂前来。
看着这两个人,李纲更是百感交集,自己走后,吴敏算是都门当中他们一党中人的首脑。
可是吴敏这人,心术不正啊!李纲已经觉察到,这人的鬼蜮伎俩,一心只为权势二字,并非什么刚正之辈。
宇文叔通倒是一片丹心,智计百出,可惜资历不够。
看着李纲颓败的模样,三人再次相聚,却一时默然。
将心比心,大家都是想在朝廷中枢立足,承担重责行大事之人。
李纲这般黯然而出,欲归无期,说什么话都不算合适。
任谁都知道,这次他出京,和以往不太一样,多半是永远回不来了。
最后还是李纲自己调适了心态,整整衣衫,洒然一笑:“元中,叔通二兄,何必如此?
国事如此,我已经尽力而为,今日两位来送,已经是足感盛情了。今后都门之事,还要多多托付给两兄,国家正是多事之秋,我辈士大夫不挺身而出,难道让那些魍魉之辈继续将这汴梁弄得乌烟瘴气不成?”
乌烟瘴气的何止是汴梁
汴梁他们多少还能对抗一二,地方上更是一败千里。
定难军就跟有魔力一般,所到之处,无不是快速侵染,成为当地实际掌权者。
而且他们靠的还不是暴乱厮杀,至今也没有流血冲突发生,最紧张的竟然只是张叔夜在山东和曲端那短暂的对抗。
就连张叔夜这种人,也叛变了,李纲看不到一丝丝希望。
站在他的视角,无尽的黑暗,正在慢慢将大宋的天空覆盖。
穹庐之下,无一幸免。
“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,诸位请回吧!”
李纲说完之后,都收拾心情,各自拜别。
众人在长亭外,目送他的马车越来越远。
李纲出京的道路,已经十分冷清。
究其原因,多半是因为洛阳通济渠被堵。
原本要回梁溪(无锡)的李纲,见状突然掀开车帘,对马夫说道:“不回梁溪了,去洛阳!”
李纲并未见过陈绍,他倒要看看,这陈绍究竟是什么人,为什么能这么快遮了大宋的天!
让张叔夜这等人,都愿意投奔他,随着他一起篡逆。
李纲打定主意,要从洛阳,到河东,甚至他还要去太原看一看,去云中,去幽燕!
实在不行,自己还要去西北,去看看被收回来的华夏故土,河西、灵武、西域.
去看一看,他那定难军,到底有何神奇之处,为什么自己拼了命都无法抵抗的金兵,他们能挡住还能反杀。
——
李纲被赶出汴梁之后,陈绍马上下令,叫没藏庞哥截住通济渠之后,开始收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