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鹭寺的暗探,灰影的精英,几乎将关中翻了个底朝天,却始终未能捕捉到她和其核心骨干——马三宝、向善志、徐昭燕、独孤彦云这几人的任何确切踪迹。
仿佛他们真的凭空消失,或者融入了这苍茫大地之中。
鬼谷道千年传承,其隐匿、遁形、惑心之术,果然有其独到之处。
即便是拥有未来视野和庞大情报网的杨子灿,也不得不承认,在对付这种根植于华夏文明最深暗处的古老组织时,他并非全知全能。
“从来只有她来找我的份……”
杨子灿放下手中的笔,揉了揉眉心,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。
从最初白道岭大营的酒宴舞会上相遇,到后来的激烈交融,再到一次次或明或暗的交锋、合作……似乎总是李秀宁掌握着相见的主动权。
这个女人,就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,一朵变幻莫测的云。
他起身,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,目光掠过渭水、终南山、司竹园、细柳营……她会藏在哪里?
是在鬼谷道某个不为人知的秘窟,还是利用她早年经营的那些隐秘据点?
担忧无用,更何况自己也有好大一家子亲人儿女需要牵挂、照顾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眼前的战局。
大兴城已成人间炼狱,崩溃在即,他需要筹划下一步的收官之战。
寒气从帐帘的缝隙中钻入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前线条件艰苦,即便是他这个魏王,也没有暖床的侍妾。
他褪去外袍,吹熄了大部分灯烛,只留榻边一盏昏黄的油灯,然后和衣盖上厚重的皮裘大被,躺在了冰冷的行军榻上。
粟末地的棉被和棉褥,如此好东西还不能大范围的在天下普及,更何况在者军中。
疲惫如潮水般涌来,他很快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许久。
就在他意识模糊,介于梦境与现实边缘之际,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袭来。
不是声音,不是光线,而是一种……温度的变化。
原本冰冷的被褥里,突然变得暖烘烘的。
紧接着,一个更加温暖、柔软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清冽幽香的身体,滑入了他的怀中。
杨子灿猛地惊醒,但身体却僵住了。
没有杀气,没有敌意,只有一种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悸动。
他缓缓低头,半眯着眼睛和微张着嘴唇,去寻找、去摸索。
借着帐中微弱的烛光,他看见了一张绝美的脸庞,近在咫尺。
眉如远山,目若秋水,只是那双眸子此刻带着几分狡黠,几分疲惫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。
不是李秀宁,又是谁?
而她怀里,也就是他们两个之间,还有一个。
一个小小的,粉雕玉琢的婴儿,正含着手指,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他,不哭不闹。
“你……”
纵使以杨子灿的镇定,此刻也几乎失语。
千般算计,万般担忧,在这一刻,都被怀中这真实的、温热的触感所取代。
李秀宁将孩子往他怀里又送了送,声音低柔,带着一丝戏谑:
“怎么,魏王殿下不认得了?这可是你的种,阿远。”
杨子灿几乎是下意识地,用有些僵硬的手臂,接过了那个小小的、柔软的生命。
孩子很轻,却仿佛有千钧之重,压得他心头那块悬了不知多久的巨石,轰然落地,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狂喜。
这是他的儿子,他和李秀宁的儿子,阿远。
按照家族取名的规则,孩子应该叫杨辰虔,字敬威,阿远只是小字。
他小心翼翼地抱着,看着孩子纯净无邪的眼眸,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,熟稔的一种名为“父亲”的责任与柔情,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腔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儿子的额头上,闭上了眼睛许久,用鼻子吮吸着孩子那股奶香的味道。
“你们……怎么来的?”
他抬起头,看向李秀宁,声音有些沙哑。
这龙门大营戒备森严,他的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,她竟然能如入无人之境,直接出现在他的寝帐之内!
李秀宁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,像一只找到窝的猫儿,更紧地贴在他身侧,嘴角微扬:
“鬼谷道别的不行,躲猫猫和走夜路的本事,还是有一些的。你的人盯得住明处的魑魅魍魉,却盯不住暗处的清风流云。”
她没有细说,但语气中的自信与傲然,已然说明一切。
杨子灿不再追问。
他能感觉到,怀中的女子虽然表面从容,但身体深处透出的疲惫是无法作假的。
带着一个婴儿,在各方势力的追索下隐匿行踪,辗转来到这前线军营,其中艰险,可想而知。
他收拢手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