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另一方面,不同个体修炼出的烽燧杂质反倒会留下,污染根基,自此之后,修行之路,可以说是寸步难行。
这些兵马对泰山府君无比臣服,周衍愿意的话,立刻就可以尝试将烽燧地脉和这些兵马连接,也只有拥有了兵马的兵家,才是完完整整的六品。
周衍手中,火焰升起。
可是他眸子扫过这些,以泰山之高,去看着这所谓的四万八千兵马,却忽而怔住,他看到了一个个虚弱的魂魄,身上带着刀剑的痕迹,有衰弱的老者,有战死的残兵,还有茫然游荡的孩子。
还有个小娃娃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前跑,脸上神色痛苦。
肚皮被剖开来,肠子垂落下来。
是前朝年代被乱军杀死,从城墙上扔下的。
如果抛开石悬星和飞鹰搞出来的动静,单纯去看的话。
这里分明就只是四万多的难民,死去之后,被石悬星抓来,虽然免去了变成孤魂野鬼的下场,却也游荡着,痛苦着,一日一日地去感受死前的刹那。
犹如水鬼一样,永远被困在那一天,困在杀死自己的岁月里。
周衍想到了石悬星说的话。
‘……剩下了的四万多,是人死之后的魂魄,常人魂魄,死去之后就会消失掉了,可是兵灾死的,戾气比较重,就还存在……’
兵灾么……
周衍的眼底复杂。
想到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,想到了甘泉塬永远等不来归人的灶神。
他伸出手。
石悬星看到泰山府君伸出了手,于是大声地喊道:“参拜府君。”于是哗啦啦的,山间的石灵,妖怪,精魄,因兵灾而枉死,戾气不甘汇聚于躯,于人间道路迷失的幽魂都跪下来。
泰山府君伸出了手,手掌泛起淡淡的流光。
“敕令——”
他说,哪怕还没有说什么敕令,那也是泰山府君,在自身所在的山脉之中开口,于是有一层层涟漪散开来了。
周衍注视着那些魂魄。
而在这泰山周围,也还有一道道目光注视着他这里。
最后,泰山府君垂眸,看着那些身上狼藉的,衣裳沾血的,呈现出种种死相,就连死去后,都要不断重现,不断承受自己死亡的方式折磨的魂魄。
若是为了力量,而恣意驱使这些因为兵灾而死,饱受折磨的魂灵,那么他和织娘,和青冥坊主,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?
他想到李隆基的话。
维持泰山府君的格,却又要有人的心。
老家伙,眼力还真是刁钻啊。
以你的阅历和眼界,是早早就猜到,我会有这样的难关和抉择吗?府君的存在太过于强烈,一个人的人性,和这漫长岁月里对于府君的崇拜相比,微弱地犹如尘埃。
一旦失去人性,那么就会成为【府君】概念寄居的肉身。
是周衍,具备泰山府君的权柄。
绝对不能是,周衍成为了泰山府君权柄的奴仆。
一切,皆发于心。
周衍想到了那蔫坏的老家伙,他闭了闭眼,于是,因为泰山府君的位格和根基,而不可遏制浮现出的焦躁虚浮,那种虚荣的杂火拂去了。
我又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,我就是个假冒货色!
长安游侠儿周衍!
他睁开眼,看着这些魂魄,这样道:“汝等,归去吧。”
泰山上的风和云都凝固了。
周衍想要念诵道家的往生咒。
书生殷子川是教过他的,是——
“太上敕令,超汝孤魂。”
“鬼魅一切,四生沾恩。”
之后还有一大串的咒文,正统的话,还要有种种准备,要开启玄坛,还要有仪轨。
但是,当他心中的念头出现了的时候,那一整个【往生咒】的咒语祝词只是在心底里面流淌了一遍,就好像化作了一枚符,就在念头里存在着,周衍的念头一触,那符大放光明。
于是,他也只是平淡道:
“赦罪,超生。”
只此四字。
就已经成一玄坛法脉!
嗡嗡嗡——
泰山的灵脉忽然产生共鸣似的,一股流光自周衍显化之躯上散发出来,瞬间扫过了整个泰山,在这一股神光面前,原本都还各自呈现出死相的人们,脸上的挣扎痛苦消失。
身上的刀剑痕迹,那些死相破碎。
那抱着头跑的孩子手里的头一下不见了,着急地乱找,抬起手一摸了,却叫起来:“娘,娘亲,我的头又在脖子上啦,娘,娘,你的身子也长好了!”
石悬星瞠目结舌,看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地搞出来的大军,气势一下子就变化了,没有了之前的威严,老土地则看着这周围的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