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妹妹。”李茂贞话音未落,两人已快步上前相拥。松开时,李茂贞目光扫过她腰间玉牌,轻声问:“你仍袭岐王之位?”
宋云笺唇边带笑,点头道:“皇上需我暂镇娆疆,待漠北事了,便可卸任归闲。”
李茂贞望着庭中苍柏,轻叹:“昔年我不信他能定乱世,终究是小觑了这位天子。”
“从前他只让你们见其表,如今深不可测。”宋云笺语气平淡,却藏着几分感慨。
李茂贞神色一正:“天子本就该如此,真正的万人之上,心思难猜。”转而侧身,拉过身旁阿笙,笑道:“来,妹妹见过你嫂嫂。”
宋云笺眼波流转,打趣道:“方才进门,便见兄长目光总黏着嫂嫂,想来是极疼惜的。”
李茂贞脸颊微热,略显窘迫。阿笙浅笑道:“茂贞常念着对不住妹妹,昔年困于十二垌,身不由己,未能相护。”
“兄长平安便好。”宋云笺摇了摇头,眼底满是释然。
是夜,岐王府设宴,三人间闲话家常,酒过三巡便各自安歇。
寝室内,烛火昏黄。李茂贞倚在床榻,声音低沉:“我悔不该当年抛下岐国,将偌大基业丢给云笺。”
阿笙轻抚他手背,颔首道:“往事难追,如今尚有补救之机。尤其是妹妹的婚事,总不能让她一直困在这王位上。”
李茂贞沉默片刻,怅然道:“今日所见,已非当年娇憨小妹,而是独当一面的岐王。这一切,皆是我造成的。”阿笙闻言,亦默然无语。
次日晨光微露,十二垌的使者已候在府外。李茂贞看着来人递上的古朴书卷,蹙眉问:“二垌主是要我托云笺将此物呈给天子?”
使者颔首:“正是。二垌主另有吩咐,李茂贞与阿笙,不必再回十二垌。”
李茂贞眼中闪过狂喜,连忙拱手:“多谢二垌主成全。”
他转身将此事告知宋云笺,后者沉吟道:“既如此,待皇上龙子降生,我便携此物归京一趟。”
另一边,十二垌深处,一间密室之内,十二张蒲团分列两侧,十一道身影静坐其上。李偘推门而入,笑道:“看来我来迟了。”
他从容落座,六垌主率先发难:“二垌主近来愈发无视规矩,竟让李茂贞与阿笙随意出入垌中!”
三垌主附和:“莫要仗着李唐后人的身份,便肆意妄为!”
李偘抬眸,目光扫过二人:“说完了?”见二人不语,他续道:“我所做一切,皆为十二垌存续。如今乱世终结,天下归唐,镇娆疆者乃岐王,她与李茂贞是亲兄妹。若断其团圆之路,岐王挥兵来攻,何人能挡?太平公主与薛绍早已作古,先人护不住我们了。”
密室之内瞬间寂静,唯有大垌主手中佛珠转动的“簌簌”声。良久,大垌主开口:“老二此举,谨慎为上,并无过错。但规矩不可废,惩罚免去,与岐王接洽之事,便交予你了。”
“遵垌主令。”李偘含笑应下,其余垌主眸中皆掠过一丝复杂神色。
乾熙五年的年味儿,是从洛阳城的第一场雪开始的。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,将朱墙黛瓦的宫城裹得银装素裹,街巷里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穿透寒雾,暖了人心。宋云笺拢了拢肩头的貂裘,站在洛阳府邸的庭院中,望着漫天飞雪,指尖凝着一丝白雾。她身旁立着的李茂贞,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,目光落在她鬓边沾着的雪粒上,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“已经许久未如此过年了。”宋云笺轻声叹道,声音被风吹得软软的。往年的年关,不是在颠沛流离中奔波,便是在孤灯冷影里独酌,而今年,她不仅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兄长李茂贞,更能陪着他在这繁华洛阳共度佳节,这份安稳与暖意,是从前不敢奢望的。李茂贞抬手,替她拂去发间的雪,沉声道:“往后,年年都能如此。”
除夕夜的钟声,从皇城紫宸殿的方向传来,悠远而庄重。与此同时,宫中的寝殿内,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夜的静谧——姬如雪顺利诞下一名男婴。李星云守在床边,看着襁褓中皱着小脸、眉眼却依稀肖似自己的孩子,欣喜得语无伦次,握住姬如雪的手反复摩挲:“如雪,是个男孩,是我们的孩儿!”姬如雪虚弱地笑了,眼底漾着母性的温柔:“给他取个名字吧。”
李星云沉吟片刻,目光扫过窗外漫天飞雪与阶前红灯,朗声道:“便叫李熙。熙,取光明兴盛之意,愿他一生顺遂,也愿这天下长治久安。”
消息传开,宫中上下一片欢腾。几日后,李星云便下旨,为皇子李熙大摆百日宴席,遍邀宗室亲眷与肱骨之臣,岐王李茂贞、燕王张子凡等人皆在其列。
宋云笺带着李茂贞抵达洛阳后,先将他安置在自己早已备好的府邸中。府邸雅致清净,院中有池有竹,暖阁内炭火正旺,驱散了冬日的寒意。安顿好兄长,宋云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