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芷若独立在曲傲身首分离的尸身旁,滚烫的鲜血在深秋冰冷的土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。
她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,不是恐惧,而是复仇后的巨大冲击与宣泄。
无声的泪水滑过她沾着几点血污的脸颊,冰冷刺骨。她缓缓抬起头,望向铅灰色的苍穹,嘴唇无声地翕动
“爹……乡亲们……芷若……给你们报仇了……”
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江寒无声地走近,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在她肩上,那沉稳的力量像山岳般给了她支撑。
他声音低沉,带着宣告终结的力量“血债血偿,天理昭彰。”
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,也深深烙印在周芷若的灵魂里。
这份血仇的了结,是她生命的分水岭。
足月之后,在长江畔一处荒僻的滩涂。
深秋的江水带着刺骨的寒意,呜咽着拍打岸边的礁石。
冷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发出沙沙的哀鸣。
周芷若一身素白,跪在江边。
她点燃了黄纸,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她依旧清丽却已褪去最后一丝稚气的脸庞,眼神坚毅而沉静。
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钱,化作片片黑蝶随风飘散,融入浑浊的江水中。她仿佛又看到父亲慈祥的笑容,看到曾经那烟火缭绕、笑语晏晏的平静渔村。
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,但这一次,不再是纯粹的悲伤,而是告慰与诀别。
她低声诉说着,声音被江风撕扯得断断续续
“爹…女儿长大了…能手刃仇敌…也能…独自走下去了…”
火光熄灭,只余下一堆灰烬和袅袅青烟,象征着一段过往的真正埋葬,也点燃了她独行江湖的决心。
背负着简单的行囊,周芷若踏上了独行的路。
她的名声,连同她身上那令人惊骇的师承印记——
“江寒亲传”、“阴后祝玉妍之徒”、“得陆小凤、楚留香、侯希白、戚少商真传”。
早已如风般传遍江湖。
她途径的每一处城镇,几乎都能感受到暗中或明处的瞩目。
酒楼里,常有素不相识的豪客遥遥举杯致意,甚至悄悄替她结了酒钱;
客栈中,上房总是“恰好”为她预留;
行至险要处,偶有自称某某镖局或某某帮派的人马,“顺路”护送一程,言辞恭敬,绝不敢有丝毫唐突。
更有甚者,一些武林世家或门派的长老、少主,会精心安排“偶遇”,言辞恳切,意图招揽或至少结个善缘。
他们看向她的眼神,敬畏之余,无不带着深深的忌惮。
所有势力都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
惹到周芷若一人,就等于捅了整个江湖最顶尖、也最错综复杂的马蜂窝。
得罪她?
那意味着同时成为当世无敌的江寒及其座下弟子,未来巨擘的死敌;
意味着彻底站在魔门阴癸派的对立面,承受阴后祝玉妍的雷霆之怒;
意味着开罪了名满天下的四条眉毛陆小凤、踏月留香的盗帅楚留香、多情公子侯希白以及连云寨大当家“九现神龙”戚少商。
而陆小凤的朋友遍天下,若他唯一的宝贝传人有个闪失,谁能保证“剑神”西门吹雪不会提着剑找上门?
这简直是同时与半个黑道白道为敌!在江湖人眼中,动了她,基本就等于宣告了自己在明面江湖的终结,只能隐姓埋名,惶惶不可终日。
周芷若聪慧敏锐,将这些示好与忌惮尽收眼底,内心却一片澄澈。
她并无意倚仗师门威势作威作福,但也深知这份无形的震慑是她独行江湖最坚实的护盾。
天大地大,她心中自有行程。
祭奠父亲后,她决定逐一拜访授业恩师。
只是陆小凤如闲云野鹤,楚留香神龙见首不见尾,刻意寻找如同大海捞针。
于是她决定先往魔门一行,拜见阴后祝玉妍与多情公子侯希白,谢过传艺之恩。
之后再转道前往连云寨,拜会大当家戚少商。
她相信,以陆小凤和楚留香消息之灵通,当他们注意到自己的行踪路线,自然能明白她的心意,届时自会现身相见。
与周芷若东归的路线截然相反,江寒带着狄云、石破天、师妃暄以及抱着幼女明空的石青璇,继续向着西北苦寒之地深入。
寒风越来越凛冽,景色越发荒凉,目之所及尽是裸露的岩石与终年不化的冰雪。
师妃暄裹紧了单薄的白色裘衣,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。
她看着前方江寒在风雪中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,秀眉微蹙,心中充满困惑与焦虑。
她完全不明白江寒为何要带着一众人,深入这连飞鸟都罕至的苦寒绝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