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祭祀殿还有三十步远,空气突然变得粘稠。檐角铜铃静止在某个诡异的角度,红绸被无形的力扯成直线,像绷紧的弓弦。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抽搐,边缘泛着铅灰色的光晕,仿佛随时会从身体剥离。
“嗡——”
耳鸣声突然炸开,彭老师慌忙捂住耳朵。视野里的飞檐开始扭曲,斗拱上的神兽雕像像是活了过来,眼珠在阴影里转动,吐出的舌头滴着墨绿色的涎水。他摸出腰间的地质锤,金属锤柄竟吸附了十几片枯叶,叶片边缘焦黑如炭。
更远处的老槐树剧烈摇晃,却没有一片叶子落下。所有叶片都朝着祭祀殿的方向僵直,叶脉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。几只麻雀撞在无形的屏障上,羽毛簌簌脱落,坠地时已成了几团模糊的血污。
彭老师的冷汗浸湿了后背。他终于明白那些失踪的考古队员遭遇了什么——这不是普通的磁场,而是某种能扭曲物理规则的力场。当他的指尖触到祭祀殿冰冷的门环时,罗盘指针“咔”地折断,断口处涌出细密的黑色粉末,在掌心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微型黑洞。
黑墨玉的幽光从沙海深处渗出时,驼铃还在沙丘间荡着余韵。最先察觉异常的是沙蝎,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捏住尾刺,在滚烫的沙砾里抽搐成一团团焦黑的影子。夜幕降临时,沙漠之虫从蛰伏了百年的地穴中爬出——那些本该只有一米长短的沙螽,此刻却膨胀成好几米大的怪物,颚齿开合间喷吐着墨绿色的酸液,将仙人掌啃噬成冒着青烟的骨架。
沙民们举着火把冲出石屋时,正看见巨虫用镰刀般的前足将整头骆驼劈成两半。老人们念起祖辈传下的驱邪咒文,羊皮咒符在风中抖得像濒死的蝶翼,却拦不住变异虫群猩红的复眼。更可怕的变化在人群中蔓延:最先靠近墨玉矿脉的掘金人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,瞳孔里浮起与墨玉同源的暗纹,他们操起弯刀砍向同伴,嘴里嘶吼着无人能懂的古老音节,涎水混着血沫滴在干裂的嘴唇上。
绿洲旁的村落很快成了炼狱。疯癫的沙民互相啃咬着脖颈,孩童的哭声被虫群的嘶鸣吞没。墨玉的光芒越来越盛,将半个夜空染成暗紫色,连风都带着金属锈蚀的腥气。有未被蛊惑的沙民骑着快驼逃亡,回望时只见巨虫的节肢掀起漫天沙浪,而那些曾经熟悉的族人,正像被线操控的木偶,朝着墨玉所在的方向匍匐前进,留下一路扭曲的血痕。
密室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抖得像片枯叶,彭老师攥着空荡的手心,指节泛白。三天前双鱼玉佩从暗格消失时,他以为只是寻常失窃,直到昨夜老陈的脖颈爬上第一缕墨痕——那墨色像活物,顺着青筋游走,天亮时人已僵成块青黑的石头,眼睛还圆睁着,瞳孔里凝着半枚破碎的玉纹。
“双鱼合璧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念出半句口诀,尾音却被齿间的铁锈味吞了。从前,双鱼玉佩在,总带着温润的暖意,能镇住历代相传的黑墨玉诅咒,可现在掌心只剩冷汗,连指尖都在发颤。墙角的青铜灯座渗出黏腻的墨汁,滴在青砖上洇出蛛网状裂纹,裂纹里隐约浮着人脸,是上个月在古籍室失踪的小周。
门轴“吱呀”作响,彭老师猛地回头。没人,只有穿堂风卷着墨香涌进来,混着若有若无的啜泣。他认得那声音,是半年前刚入组织的阿吉,总爱跟在他身后问这问那的,此刻却只剩半条胳膊从门框里垂下来,皮肤青黑,指甲缝里嵌着黑墨玉碎玉碴。
“不是我弄丢的……”他往后退,背脊撞上桌案,案上的文书哗啦啦翻页,停在泛黄的插图页——黑墨玉原石被锁链捆在祭台上,石身布满人脸状的孔洞,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半枚残缺的玉佩。他忽然想起老沙民说过,双鱼玉佩一半是用黑墨玉的“善性”雕琢的,那剩下的“恶性”……
烛火“噗”地灭了。黑暗里,墨色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,带着玉石的冷意和腐土的腥气。彭老师跌坐在地想摸符咒,手却先触到一片冰凉——胸口的衣襟不知何时已被墨痕浸透,那墨色正顺着锁骨往上爬,像条贪婪的蛇,在他喉间盘成半枚残缺的鱼。
暗室里,那枚假的双鱼玉佩静静躺在紫檀木托上。本该相互缠绕的双鱼,此刻却呈现出诡异的失衡——左侧鱼身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墨玉,像凝固的血池,黑得能吞噬周围所有光线;右侧却是一块浑浊的青玉,连最基本的通透感都没有。指尖刚触到黑墨玉的部分,一股寒意便顺着皮肤爬上来,那不是玉石该有的温润,而是像摸到了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,带着种活物般的黏腻阴冷。玉佩边缘还残留着几道细微的裂痕,里面嵌着暗红色的污渍,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,混杂着腐烂草木的气息。最让人不安的是黑墨玉的纹路,那些本该流畅的水波纹路,此刻却像无数细小的蛇在里面扭动,总让人恍惚看到鱼眼在转动,透出非人的怨毒。这根本不是什么镇邪的法器,分明是用邪物拼凑的灾星,没有白玉那半边的镇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