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敢走山道,专拣人兽绝迹的险峻处。足尖点过覆满青苔的湿滑巨石,掠过深不见底的断涧,身形在林间阴影与嶙峋怪石间时隐时现,将“踏雪无痕”的轻功精髓发挥到极致,尽可能不留痕迹。晨雾在林间缓缓流动,如同一匹匹灰白的纱,遮掩了形迹,也模糊了方向。
一口气奔出三四十里,直到肺部火辣,旧伤处传来隐隐刺痛,耳畔再无任何异常声响,她才在一处背阴的、溪流冲刷形成的狭窄石隙中停下。石隙仅容一人侧身,内里潮湿阴冷,上方有藤蔓垂挂,极为隐蔽。
背靠冰冷的石壁,她剧烈喘息,冷汗已浸透内衫。先侧耳倾听许久,确认只有风声、水声、虫鸣,并无追兵迹象,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。取出水囊饮了几口,又服下一颗普通的益气丹,略作调息。
虫师“鬼蟠”竟能追踪到伏牛镇!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。隐麟坞入口隐秘,出入皆需暗号或引荐,自己又是伪装进入,按说行踪不易泄露。除非……隐麟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,有鬼蟠或他背后势力的眼线?亦或是自己离开隐麟窟时,被某种不易察觉的手段标记了?泥菩萨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语,再次浮上心头。
她取出那瓶五毒镇蛊散和雾隐峒的简陋草图,又拿出贴身收藏的玄铁地图与《南隗异物志》残卷。几样东西放在一起,沉甸甸的,既是线索,也是枷锁。
雾隐峒位于十万大山边缘,瘴疠封锁,凶险未知。隗山方位大致有了,但范围极大,且可能因“痋母”状态而变化,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。天罡刺更是只余“刺世天罡”这个渺茫的传说。而每月需服用的毒散,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血誓的约束,更是一道无形枷锁。
前路茫茫,杀机四伏。
但师父玄尘子可能就在雾隐峒!仅此一条,便足以让她压下所有犹豫与恐惧。当务之急,是尽快恢复全部功力,化解体内盘根错节的异力冲突,然后……前往雾隐峒!
她盘膝坐下,默运太素清心诀,试图梳理体内混乱的气机。五毒镇蛊散以奇毒压制蛊毒,虽然有效,但这两种剧毒在体内形成的微妙平衡极其脆弱,且不断侵蚀着经脉。锁脉丹的效力被雪蛤凝露抵消部分,但仍顽固地盘踞着。太素真气如同忠诚的卫士,努力调和、驱散着这些外来的异力,但显然力有未逮。
除非能找到彻底化解血髓蛊毒的方法,或者得到更强大的助力,否则这种内患,将始终是她最大的弱点。
调息了约莫一个时辰,感觉气机稍微顺畅些,但距离恢复全盛状态,还差得很远。她不敢在此久留,鬼蟠的虫群追踪之术诡秘难测,必须尽快远离这片区域。
正准备起身离开石隙,忽然,鼻端飘来一丝极其淡薄、却异常清晰的气味——不是草木土腥,也不是虫蛇腥臊,而是一种……混合了淡淡血腥、药材腐坏以及某种奇异甜香的古怪气味。
这气味……有些熟悉!与隐麟窟中那沸腾墨池散发的、还有血髓蛊毒特有的甜腥气,都有相似之处,却又更加复杂、更加……“新鲜”?
林清羽心中一凛,立刻屏住呼吸,悄然探头,向气味飘来的方向——石隙侧上方一处被浓密灌木掩盖的斜坡望去。
斜坡很陡,乱石与灌木丛生。那古怪气味正是从灌木丛后隐隐透出,随着山风时浓时淡。
是有人?还是什么东西?
她握紧“秋水”剑柄,将气息收敛到极致,如同山石草木的一部分,缓缓向上攀爬,靠近那片灌木。
拨开几丛带刺的枝条,眼前景象让她瞳孔骤然收缩!
灌木丛后,是一个被几块巨石半掩着的、天然形成的小小凹坑。凹坑内,俯卧着一具尸体!
尸体穿着普通的灰色粗布衣衫,背上有个破旧的包袱,看打扮像是个山民或采药人。但令林清羽心惊的是,尸体的露出的手背、脖颈等皮肤,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青灰色,上面布满了细密的、暗红色的蛛网状纹路,尤其是后颈处,皮肤高高隆起一个鸡蛋大小的紫黑色鼓包,鼓包顶端破裂,流出少许暗红近黑、散发恶臭的粘稠液体。那股混合了血腥、药腐与甜香的气味,正是由此而来!
这绝非正常死亡!更非野兽所为!
林清羽警惕地扫视四周,确认并无埋伏或异常,才小心上前。她没有直接触碰尸体,而是从药箱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、浸过药液的蛟皮手套戴上,又拈出一根银针,轻轻拨动尸体。
尸体尚未完全僵硬,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六个时辰。衣物有被树枝刮破的痕迹,鞋底沾满湿泥和某种暗绿色的苔藓,似乎是